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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朱颜辞镜_语焉不详者【完结+番外】(67)

  银珂刀的寒意透着轻纱隐隐传来, 庄意映无意打破这数天来难得的安静,却还是对那句“染染铸这刀时,定也是期待着这一天的”在意的很。

  她终于按捺不住,轻声问道:“蓬老,请问,‘染染’是谁?”

  蓬老浑浊的双眼中的神色隐藏在夜色之中, 瞧不分明。他的话语混在一声叹息中, “染染, 是小女的rǔ名。”

  庄意映懊恼的咬住下唇,蓬老的女儿, 那就是息衍已故的娘亲了。她本应该私下找尔寅姑娘问的, 这样冒失的问出口, 平白让蓬老勾起了伤心事。

  庄意映歉道:“我……”

  尔寅转过身来,拍拍她的肩,将食指竖在唇间,轻轻摇了摇头。

  庄意映的话语淹在朦胧月色里, 蓬老的女儿、琅琊王氏的大小姐,她小时是略有耳闻的,只是那时她从未将那心狠手辣之人同“息衍的娘亲”这个身份联系上半分。

  琅琊王氏家的千金在四国之中大名鼎鼎,不是因为她貌若天仙,眼高于顶,而是因为,她整日都与死尸待在一起,醉心于魂术。

  只醉心于魂术也便罢了,传说,她曾在十四岁时,屠尽一城之人,只为找寻一个双灵慧之魂。其余三家修士来质问时,她只是淡淡笑着说了一句,“诸位何时对蝼蚁之命如此上心了?”

  庄意映将手覆在腰间的银珂刀上,刀身冰凉,那寒意却并不刺骨,霜雪中似是还带着一丝灼热,若水中火。她的手指顺着刀上刻着的“银珂”二字细细拂过,那字体娟秀漂亮,隐隐有着洒脱之意,铸刀之人,似乎并不若市井所言那般冷血无qíng。

  蓬老拄着拐,脸庞上的皱纹满是岁月的痕迹,他声音沙哑道:“小丫头,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老朽并非沉溺往事、不可自拔之人。”

  蓬老言毕,忽然双手扶住拐杖,咳得撕心裂肺。庄意映和尔寅姑娘上前去扶,蓬老摆手道:“不必。”

  蓬老按住胸口,顺了顺气息,顿了顿,道:“走罢。”

  一路上,越走越偏僻,庄意映正疑惑这籁峰是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寒山时,眼前蓦地柳暗花明。

  好一个花团锦簇的小山!

  她原以为蓬老住的“籁峰”是座陡峭险峻、遗世独立的高山,没想到是如此的亲近可爱。

  夜浓yù滴中,漫山都绽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火红的灯笼在山间连绵,似锦裙边的缎带,热闹的有些晃眼。蓬老将拐杖落在地上敲了敲,从对面的山脚上突然延伸出一条木栈道来,木栈道的两边也挂着红灯笼,庄意映踏上这木栈道,低头一瞧,木板与木板之间并未有绳索相连,就那样无依无凭的漂浮在空中。

  她扶着两旁充作扶手的朱砂带,回头望望来路,她脚下的木板在她走后正一块块的消失。庄意映暗自喟叹,这下子,她想无声无息的走掉,恐怕就难得很了。

  栈道行至尽头,尔寅姑娘将手中的玉镯取下,嵌在了虚空之中。庄意映眯眼,她隐约瞧见了一道青色的结界,那玉镯应就是结界之钥。

  玉镯渐渐隐没,庄意映这才真正的踏入了籁峰之中。

  牡丹花的香气在夜色中尤其富丽堂皇,蓬老唇角勾着,裂出个酸苦的笑来,“上了年纪,总是乐意热闹些。染染还在时种了这些花,她走了,这花就没人束着了,肆无忌惮的开了满山。”

  蓬老哼哼两声,“俗气的很,叫小丫头你瞧笑话了。”

  庄意映真心实意的夸赞道:“花是极美的。”

  蓬老摇了摇头,“庸俗!”

  庄意映瞧着蓬老嘴上虽这样说,眉宇间的寂寥却褪去了不少,也略略宽了心。

  尔寅姑娘笑道:“籁峰只蓬老和我住着,平日里闲得很、寂寞的很。如今小姐来了,蓬老嘴上不说,心里可欢喜的很呢。”

  蓬老整个人被月光拢着,他咳嗽一声,道:“又拿老朽打趣。”

  行至半山腰,尔寅指着花丛间的一间竹屋,道:“小姐就住在这里。”

  竹屋不大,挂了个牌匾,上书“安然居”三字,名字中规中矩,字迹也端端正正的。

  尔寅屈身行了一礼,歉道:“理应为小姐清扫一番再送小姐进去住的……”

  庄意映理解的点了点头,笑道:“不妨事。”

  尔寅指着山头的房屋,道:“蓬老同我就住在那里。顺着这条小路直走上去便是了,我明早来接小姐用早食。”

  庄意映空空如也的肚子早叫嚣许久了,闻言眸子一亮,“好!”

  尔寅见庄意映一派小女儿的娇憨可爱之态,不由捂嘴轻笑,她微笑道:“每月初一、十五,山下都会有人来送些东西上来,你若短缺了什么,尽管和他们提。”

  她叮嘱道:“紫英榜角逐在即,枕流台内各门各派的修士多得很,切不可孤身一人下山!”

  庄意映应道:“好。”她在心底默默道,就算她有胆子一个人撞见那些修士,也没本事下山啊……

  庄意映拱了拱手,道:“天色已晚,姑娘快带着蓬老早些休息。”

  尔寅笑着应了,庄意映见着他们的身影走远,打了个呵欠,转身推开了竹屋的门。

  竹屋内gāngān净净的,应是尔寅姑娘每日都会过来打扫。小chuáng上铺着松软的被褥,带着隐隐的檀香气,庄意映将自己整个人摔进蓬松的棉絮里,觉着这香气有些熟悉。

  她没有细想,她早已混沌的意识也容不得她细想了。终于能躺倒在舒服的chuáng上,庄意映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疲惫如cháo水般袭来,几乎将她淹没。

  漫天星子散落,牡丹花盛,夜风轻拂,真是个好chūn、好梦。

  鸟鸣声啁啾,半掩的窗子透进来细碎的晨光,庄意映翻手遮住眼,继续沉在香甜的睡梦里。

  一阵扑棱棱的落羽声,一只通体乌黑的鸟儿落在了窗棂旁,它歪头梳理梳理羽毛,从窗户处蹦跳进来,望见了庄意映,欣喜的鸣叫了一声,飞落在庄意映的枕旁,轻轻用头蹭了蹭。

  庄意映觉得脸颊有些痒,用手拂了拂便又翻身睡去。

  那小鸟儿被忽视,不满的直起脖子,站在chuáng头,声嘶力竭的“啾啾”叫起来。它似是觉得还不解气,便又落在庄意映的头上玩命似得扑腾起翅膀来。

  庄意映半梦半醒间,隐约觉出有只鸟儿飞进安然居里来,她原本以为这鸟儿叫叫就会飞走,没想到如此不依不饶!

  庄意映闭着眼,陡然伸出手,一下子便将那鸟儿抓在手里,待会儿拿给尔寅姑娘,桌上便可添道汤了。

  庄意映用另一只手迷迷糊糊的揉揉眼,她倒是要瞧瞧,是哪个胆大包天到连命都不要敢惹她的扁毛畜生?

  “乌羽鸢?!”

  庄意映定睛一瞧,不禁失声叫了出来。乌羽鸢为何会在雍国?为何会出现在枕流台?

  小鸟儿见庄意映如此反应,得意洋洋的在素被上嗬了一泡屎。

  庄意映瞧着这没事儿就嗬屎的乌羽鸢,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庄小倌儿吧?!”

  庄小倌儿骄傲的啄了庄意映一口,“啾”的叫了一声。

  庄意映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将庄小倌儿捧在手心里细细瞧着,越看越觉得难以置信。她提溜着它的双足,将它翻了个身,仔细一瞧,笑了,“真的是你!”

  庄小倌儿愤怒的扑腾,再怎么说,公鸟同女子之间还是授受不亲的!二百年前那个蠢人类这么折腾它也罢了,毕竟那是个男子。现在,连小主人都这样没羞没躁了!

  庄意映将庄小倌儿翻来覆去查看了半天,得出结论道:“蠢鸟。”

  庄小倌儿毛都炸了,它“啾啾啾”的辩解了半天,可惜庄意映一丝儿也听不明白。

  庄意映眯眼笑道:“生了二百年,若你这般的活物都成jīng了罢。你瞧瞧你,连吐人言都做不到呢,遑论化形。还不蠢吗?”

  若不是乌羽鸢并未生眼白,此时定会给庄意映一个大大的白眼,话本折子看多了罢!

  罢了罢了,小主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啥长进!庄小倌儿正yù抽出翅膀飞走,却隐约见到了庄意映眼中的泪光。

  于是,它犹豫了,错过了飞走的绝佳时机……

  下一刻,庄意映将脸埋在庄小倌儿柔软的羽毛间,泪珠打湿了绒羽。

  庄小倌儿生无可恋的哼唧了一声,那是它清晨刚刚用牡丹花露打理的羽毛啊……

  它侧过头,安慰的轻轻蹭蹭庄意映的脸。

  庄意映的声音发闷,“你还在……真好……”

  她抬起头,轻轻抚顺庄小倌儿的羽毛,擦擦眼泪,眼眶微红,道:“你怎么来到这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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