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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_汀【1.2部完结】(64)

  手心很粘,抓得缰绳滑滑的,我咬牙紧握住,手却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发抖。

  是从那边的大路走了吗?可念头刚出就被马上压了下去。这条道上点燃的烟火就是为了引他出来而制造的假象:小路上烟雾缭绕,大路上风平làng静。他一定以为我在小路上燃烟只是虚晃一招,其实伏兵在大路。以他的聪明一定会走这条小路。

  看著最後几点火星逐渐熄灭。有种感觉,自己心中的希望也同时随之泯灭逝去。霎时心中不可抑制的恐惧如病毒般大口大口地吞噬著我。

  如果他真的没来,甚至……永远也不会来……那我要怎样?以後又要怎样?

  我很快发现,不管是距现在很近的以後还是很远很远之後的以後,我脑中都想像不出。

  就好像从那些构建未来的无数事物中抽掉了主心轴,於是整座建筑便意料之中的摊散一地。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模样。

  士兵已照吩咐再重新燃起了烟火。

  我双眼瞪得发酸也不放弃集中全力的凝视。凝视著那仿佛永远也不会有人出现的路的尽端。

  我越是害怕就越是安慰自己:他是皇上,身边定有很多人拼死保护。如果他逃不出来,那他就不是我知道的聿华,就不是我放在心里……放在心里……又爱又恨……的人了……

  汗湿浸背的等待中,我已越来越明白一件事。

  原来,他在我心里并不只是一个若有若无可要可不要的存在。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付出的已早就不在我自己理智的掌控中。

  原来,人害怕竟可以害怕成这样!

  聿华,你可知道,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汗湿重衫的等待、绝望到痉挛的害怕,这些穷我一生也未能尝过的感受,而今,我已为你尝尽。

  第二堆烟也已燃了一半。将领和不少士兵脸上都出现不耐和失望的神qíng。

  失望。绝望。

  这两者间为何差别这麽大!

  我又习惯xing慢慢抚上了胸口。心中又重复著那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聿华,你为何那一掌没有打死我……如果打死了,至少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了。

  我暗暗将手放在心口。

  如果有神,我希望他能看见。

  如果没有,我希望会有。

  我甚至像以往读中学时一些女生常做的那样,心中暗暗许愿:只要他出现,只要他出现……只要……我就……

  “参军,远处有尘土扬起,要不要派人近前探探?”

  未等上来报告军qíng的副将把话说完,我人已在几丈之外。发疯似地打马朝前奔去一里多路。将那层高高扬起的尘土尽收眼底。我勒著马缰由著马儿慢慢悠悠地走回原地。

  心竟愉悦得有些发颤。

  “马上将人马整顿列队准备迎敌。”我用著与话语内容完全不协调的轻松语气吩咐身边的副将。

  隐在路旁的灌木林中,已能远远瞧见一对人马朝小路走了过来。还未走近就能感觉出那股人困马乏的蔫蔫气息。我几乎是屏息著等著这支队伍走近。心qíng比面临兵qiáng马壮的jīng锐之师还要紧张。心咚咚地快要跳出胸口,不管深呼吸多少次也没用。

  待那一众人近了,才看清是一副怎生凄惨模样。人数约摸估计还有万多人,但已伤了半数。见不著伤的也个个面容惨淡。不少人没了马匹。靠著双腿缓缓跟在大队後。哭声不止,听在耳中很是凄惨。这样一支军队已没有丝毫战斗力。

  我慢慢掉回目光,移向队首。

  依旧端坐马上的正是让我在一个多时辰里经历了大悲大喜的人。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上竟也破了几处,想想应该是被著火的流箭烧的。那往常深藏不露的表qíng现在还是满脸镇静自若,目光炯炯。

  尽管他也和众人一样衣衫褴褛。

  尽管他也和众人一样形容不整。

  但他坐在那已不雄壮的马上,就是让人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

  我无声地叹息,伴随著一种短暂而不知名的心qíng。不得不承认他是那种天生的王者。

  待人马走得够近,我一扬手,林中一声pào响,埋伏已久的一万jīng兵从林中冲出,严严实实地将去路挡尽。

  弓尽粮绝,人困马乏早已无力厮杀,看到四周忽然冲出这麽多敌军,渚军多数人马受惊纷纷跌下马来。

  我缓缓从灌木林中骑著马走出。顿时便感到一股qiáng烈的视线投在身上。我的心到此时还未停止兴奋,被他目光一照,越是跳个不停。

  我迎上他的视线。

  尽管他现在的目光恨不得能将我烧个dòng,我心中还是喜不自禁。狂喜不已。

  这一瞬,我想冲上去抱住他愉快地笑上一番。想……搂著他尽qíng吻个够。

  我被自己有些近似发疯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

  定住心神,我扬著嗓子高声道:“渚军不要惊慌,放下枪械不要抵抗便不会伤你们xing命。”

  接著,我又朝聿华问道:“领兵的这位将军可否知道你国皇上现在哪里?”

  没有应声,他只睁大双眼死死看著我。我有些尴尬,gān咳了一声。静静地对了会儿,越来越觉得头皮发麻,便转头对身後的副将说:“把队伍摆开。”

  副将大吃一惊:“参军,这不是让他们过去吗?到时怎麽向……”

  我沈著脸打断:“这是军令。一切後果有我承担。”

  拦阻的成军一字排开,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聿华缓缓地引著马走过来。走过我身旁。他的视线始终不离我。仿佛已被什麽东西粘住。走出十多步後他居然勒住马转过头直直看著我了。我吓了一跳,他想gān什麽!

  被他那样的眼光盯了许久,我只觉得气闷心慌得难受。正要移开的目光突然触到他腰间的一个碧绿色的眼熟物体。脑中突然如电光闪过,被他眼神灼得有些发木的神经顿时跳跃起来。以前脑中百般想不透的关节此时都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心里想著手中已扣了枚小石子朝他座下马腿打去。马猛然受惊,便放蹄狂奔起来。

  我紧憋著一口气看著他奔出很远後依然扭过来回望的面容。还能清楚地感觉在他那灼热视线下的胸闷压抑。

  整顿士兵回程。快要转角时我突然问:“陈将军,这条道叫什麽名字。”

  “禀参军,此道名为庆容道。”

  “去新立个路碑,将此道改名作华容道。”说完我忍不住独自低低地笑了声。

  而回程路上看到的是尸横遍野。

  许多已是被踩得血ròu模糊。半空里有猛鹰盘旋,不是发出几声破空的号鸣。虽然早已习惯了战争的残酷,但亲眼见到这种人间地狱般的qíng景,我胸口翻涌,只觉得空气里满是浓浓的血腥味。急急打著马往前飞奔离去。

  今时今日这种惨景是我造成的吗?可那麽多活生生的人命就在我jīng心设计的圈套里变得僵硬变得血ròu模糊。

  未到军营,我心中已做出了一个决定。

  成军大获全胜,成炫出营十里迎接。

  到了帐中,成炫坐定。领兵的将领各自上报缴获的军械马匹以及俘虏人数。成炫笑意满面地听著。完後他高声笑道:“今日大破渚军,虽然没能生擒渚国皇帝是为憾事,但这一战却让渚军大伤元气。近几月内应该不会再考虑出兵之事了。哈哈哈,传令下去:晚间设宴犒赏三军将士。”说完他朝站在帐角的我看来,出口唤道:

  “尹参军,你可曾缴获敌军何物?”

  我只好站出来应道:“没有。”

  “那──参军可曾擒了多少敌军俘虏?”

  “也没有。”

  我望著成炫渐趋yīn暗的脸色,心中清明如镜。狡兔死,良弓藏,走狗烹。何况他现在抓住我这麽大条辫子,怎会轻易放过!哼,如果你想借这个机会杀我,似乎还有点不成熟。

  “那又是为何?”成炫沈声问我。

  我老实答道:“因为尹悦叫士兵拍开让出道让他们过了,并没为难他们。”

  “尹参军,”成炫声音越沈越缓,“你可知私放敌军可是杀头之罪?”

  “知道。”

  “那就别怪本帅不顾qíng意及父皇jiāo待了。来人啊!将尹悦拉出去军法处置!”

  帐外顺速走近两名行刑兵一左一右架住了我往外走去。

  “等等!”一个响亮的声音喝住两名行刑兵的脚步。我回头一看,是鲁方。

  他站出队列:“元帅请息怒。尹参军私放敌军是有不妥。不过还请元帅念在参军屡立奇功,运筹帷幄助我军绊住西茨大破渚军的份上,从轻发落。”

  其他将领见了也一起跪下求qíng。成炫闷著张脸不知在想什麽。脸上表qíng有些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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