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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日蓝涛终有悔_韧心【3部完结】(78)

  「拜托拜托,古总管,以前都是我们不好,贪几个茶钱,任那些说书人在茶楼胡说八道,今後不会了,一定不会让他们再乱讲话了,您就通报一声吧。」茶楼掌柜真觉得前事不积德,後事猛拜佛,羞愧,古契当初喝止他们时,还命人把他轰了出去,如今长兄被抓,自己却要涎著脸面来求人,悔不当初啊。

  「求求您了…」四五十人跪在司府门口,怎麽也不肯走,其他百姓听到风声,全都聚集了过来,他们也不知为什麽,明明新沙相就是前沙相的儿子,可是就是相信澄远会听他们说话。

  「你们不是认为咱家主子不是人,是下流下贱的男娼麽,还来做什麽,司主子不做官就不管事了,你们有事自己去官厅说。」古契非铁石心肠,只是不能原谅,他想起主子足月不出户,日日在庭里院里念书给御主子听,鬓发花白,思念绵绵,qíng深无悔,心里一次见一次痛憾,更无法轻易对这些人释怀。

  「古总管,你大人有大量,就帮咱们一次吧,要是官厅能说,我们会急成这样麽,司大人是沙相大人亲父,他说的,沙相一定不敢违逆,只要他开口,我们的亲人都能回来了,求求您了。」百姓急急陈述说道。

  你们的亲人能回来,司主子的亲人呢!!!

  古契在心里呐喊,无语问苍天,况且…他看得出来,司主子…已经无心政事,就算帝国顷刻覆灭,他也无动於衷吧…

  「你们在这做什麽。」

  看著一群人山人海的人头聚在门口,返家的司律冷冷说道。

  (109)

  「大、大人…」大夥看到身著朝服的司律,目光如炬,威严显赫,皆存几分畏惧,又见其一脸不善,声音冷硬,心下更是战栗不安,不自觉低头回避。

  「怎麽?受了冤枉?冤枉管找衙门去,杵在这gān嘛。」讲话尖酸刻薄,宽袖两摆,分明还在气头上。

  「咱想见司澄远大人…」一名商贾硬著头皮呐呐说道,其他人也不禁流露出同然寄望的表qíng。

  「若你们打著让远爹同我求qíng,我就会放人的算盘,那免了,远爹一向铁面无私,不徇私苟且,他断然不会以布衣之身再涉朝政,再者,我也不会受他影响。」司律不留qíng面的打碎他们妄想,继续数落:「况且你们凭什麽脸面见我远爹,他当政的时候,为国为民,尽心竭力,流金岁月都贡献出去,所作所为,半点无愧,并不欠你们什麽,他离职了,你们又是怎样对待他的,走,都走,不要再来吵扰我远爹了,既然帝国人民不耻他,就不要再求他做什麽。」司律摇摇头,冷声驳他们走,迳自入门。

  古契档在门外,阻绝了一道道乞怜的视线。

  「远爹。」

  「嗯,外头怎麽闹哄哄的。」澄远素衣素袍,正在下棋,只是白子是他,黑子也是他,不甚在意的随口一问。

  「一群百姓吵著要见你,我不让进。」司律坐对面,执起黑子接著下。

  「是麽。」他淡淡的仅语二字,有些心不在焉。

  「远爹为什麽都不生气?」司律看他恬淡适然,问出始终不解的疑惑。

  「气什麽?」

  「气百姓忘恩负义。」当然是气这个。

  「有那个必要麽,民若cháo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民支持,你欢喜风光上台,人民不支持,何妨潇洒落幕,陛下行仁政,不代表百姓就会服膺他的仁政,为官清廉,不代表百姓就会拥戴清官。」他转头望向司律,严肃说道:「你当好人,作好官,不必然导出百姓就不能厌弃你的结论,他们有权利支持更好的人,譬如说,一个有才能又无污点的官儿。」

  民骂官,就算胡说八道,也是正当的。

  官斥民,就算条条道理,也要经再三检验。

  因为一方有钱、有权、有枪、有剑,另一方只有ròu身,和一张嘴。

  你不让他说,他还能gān什麽呢。

  「远爹,律儿不懂,律儿只知你这麽好,不应该被如此rǔ骂。」黑子紧紧攒在掌心,他搜寻盘面上的活路,却寻著一条条死胡同。

  「百姓怎麽想,都随他们去,你别烦,防民之口,胜於防川,堵人民的嘴是最愚蠢的举止,你若真觉得听别人说远爹坏话不舒服,远爹教你个法子。」昂非走了足月,他一人清静度日,也还好有律儿作伴,只是心里犹仍空寂的慌…

  「远爹快说。」司律孤注一掷,下著险棋,背水一战。

  「有句话叫,要治愈一个不良的言论,最好的方法就是开放更多的言论,与其查封书铺,禁止出言不逊,不如大肆鼓励各种不同意见发表,还较能达到疏洪解毒的功效。」澄远不慌不忙,又落一子,绵密围堵。

  「远爹这话吊诡,但颇有见地。」乍听下似不合理,人们都在讲坏话了,还鼓励他们放胆说,但细细深量,若是qiáng硬禁言,流言耳语反倒绘声绘影,更厉害的满天谣飞,乾脆打开天窗让他们讲,彻头彻尾想清楚,反倒不这麽胡闹。

  「其实褒也好,贬也好,我还是我,我有昂非,还有你,心满意足矣。」月有yīn晴圆缺,海有cháo起cháo落,人生无法事事圆满,百姓贬抑,不过小事而已。

  「远爹…」话虽说的云淡风轻,但讲起御爹时,尤掩不住深深寂寥…司律起身走至澄远背後,轻轻抱住他,疗慰心伤…良久良久…

  「律儿,昂非把萧传给你了吧,为远爹chuī奏一曲可好。」澄远淡淡央求说道,思念这麽长,白了三千发丝仍不能断,眼眉一阖,看见的还尽是他的身影,每天每天,总是在一点微小的事物上探寻他的足迹,追求他的气息,该怎麽办…要怎麽做…才能活的更好…

  「当然。」司律应允,拿出藏在腰侧的绿玉萧。

  悠悠音符跳跃,缓缓长音幽渺,带点qíng柔,带点轻快,像被一对宽厚的膀臂拥在怀里轻摇,抚平你心中的乱躁,促人入眠,律儿…在安慰他麽?还是昂非藉著律儿的萧声在安慰自己?

  别为我的死流泪,你知道我最不爱看你哭…

  你自己说过,万物肇始,注定成灰,我不过早你一步罢了。

  (110)

  「对了,远爹要不要?」一曲奏毕,司律比了比酌饮的手势,笑著问。

  「坏孩子,你明知道我禁酒的。」他戒去酗酒的习惯很久了,以往也只有逢年过节小酌一番而已,况且…

  「喏。」掏出怀中一张皮纸晃晃。「御爹把你的饮酒许可权让渡给我了,律儿说可以,就等於御爹说可以。」白纸黑字,明明白白,附在御爹给的遗书里面。

  「他还真jī婆。」连这种事都jiāo代好了,是担心我在你逝後,一滴酒都沾不著了,还是担心我仗著没人管,藉酩酊大醉,以逃避痛苦?

  「咱就喝一杯吧。」司律打定主意,远爹太压抑了,也许适度的酒jīng,可以舒缓一下心qíng。他快步拎来几壶梅酒,拣了两个小酒杯,返身亭内。

  「酒打哪来的?」摸来冰凉,壶身造型也独特,似经jīng心捏塑,不同一般酒肆贩售。

  「嘿嘿,其实咱家有酒窖,远爹不知道吧。」司律咧嘴爆料,揭开封塞,一股清冽梅香飘逸而出,混著淡淡酒气,未饮先醺,煞是陶人。「御爹每年都自己偷偷酿酒,存藏在窖里,过年过节家里喝的,都是出自御爹亲手。」瞒著远爹去采梅,瞒著远爹挖酒窖,这是御爹和他的私人秘密。

  「他明明说是酒肆买来的,还是限量,多的没有。」难怪他总觉特别不一样,北方人爱喝粗犷烈酒,酝不出纤细滋味,还以为昂非是托人大费周章从玄武运来。

  「是阿,御家酒坊手工酿造,自酿自售,一年不超过十壶,只限司府购买。」不算撒谎,只是没说全而已,御爹是怕远爹知道後,天天缠著要酒喝,才不告诉他的。司律笑嘻嘻给他斟了一杯。

  「嗯…」澄远捧著杯子,以往嗜酒如命,如今却舍不得喝,只是凑在鼻下,细闻那绵密缠绕心弦的酒香。

  一寸横波惹chūn留,何止最宜秋。

  妆残粉薄,矜严消尽,只有温柔。

  当时底事匆匆去?悔不载扁舟。

  分明记得,花chuī小径,听雨高楼。

  司律突然大惊,一时失措,不顾礼态的扑抱住澄远,将他锁在双臂之中,似是极惧极怕,力度勒得澄远骨头隐隐生疼。

  「怎麽了?」眼睛一花,就被人紧揽在怀里,澄远脑袋混混沌,想拉开怀里的司律,却拉他不动,这才发现律儿的身子竟微微颤抖。

  「律儿不准远爹走,不准。」他猛地左右摇头,雷声大吼。原来澄远适才无意识地把心中所想给念了出来,被司律分毫不差听入耳。

  此词本是透过往事回忆,抒写怀人之qíng。小径迎风,高楼听雨,此qíng最堪回味。但佳人已去,追想当日温柔,徒增怅惘。“矜严消尽”一句,意指这位“佳人”,并非一味温柔,传神地点出伊人的亦刚亦柔的xing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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