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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念_杳然【完结+番外】(41)

  “你你你……”无嗔一手指着我,言语也失了流利,老实说,看平日里伶俐的无嗔变成今日的结巴,倒不失为一件趣事。不过,我摸摸茶杯的温度,再不送进去,这主人可是要发飙了。

  推推他肩膀,我笑着指着天君消失的方向,“别再你了,先送过去吧,晚一些我再跟你解释。”

  无嗔疑惑地看我一眼,摇摇头,端着茶盅沿着原路向前走去。

  目送他离开我的视线,我开始四下打量,天宫天宫,说的可是天上的宫殿,可是这里出了遍地的薄雾烟霞,满目的玉树琼花,也看不出跟凡间有什么区别,胡乱的在殿宇间闲逛一阵子,也有些累了,就这么靠着石桥睡过去,耳边的那些轻微的水流之声,也像是幻化成了呢喃的催眠之音,拖着我进了那深沉的无梦深眠中。

  渊祭,渊祭,像是极遥远又像是耳语的声音,似乎是铁定了心要将我唤醒,那声音如更漏一般,声声不绝,捂紧了耳朵,想要把那声音挤出去,谁知反而越叫越大声,老大,我怕了你行了吧,无奈地由玉石桥面上爬起来,意料之中,没看见半个人影,真是见鬼了。

  活动活动有些酸痛的胳膊,我忽然想起有些事qíng要跟无嗔解释一下,既然记得无嗔来时的方向,那里应该能找到他的所在,漫不经心走过去,路上遇上不少步履匆匆的青衣天奴,手捧着托盘物什,光闻到那扑鼻香气就知道一定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不过,摸摸肚子,像是从我有记忆,便一直没有进过食,可是一直也没有没有饥饿的感觉,说起来,我到底应该归类于什么呢?神仙?妖怪?鬼魅?

  冥思苦想半天,不得头绪,转头继续前行,这水榭之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来来回回转过好几趟,也不见无嗔行踪,而且除了路上遇见的天奴,其他的地方连天奴的影子也不见,怪了,走至琼花树下,无意中的张望,倒是见着一张出乎意料的脸,青翰天君。

  半开的窗口处,青翰天君指尖执一枚白子,似是犹豫不决,原本一丝不苟的发散了些,零碎地垂在颊畔,人前威凛的气势便稍稍逊减几分,反多了平和。

  我一时也忘了自己初来的目的,脚步自发地进了门口,僵硬的脊背有了松动的痕迹,叮咚一声,是白子敲击在棋盘之上,弹跳了几下,又趋于平静。接着便是见修长的手指捡起盘中的棋子,黑白归类,置于棋盒之中。

  那只手随即指向对面的座椅,口中言道“可有兴趣一弈?”

  “你看得见我。”走到他身前,落座于椅中,我用的是肯定语气。

  那人指尖抵向口唇,轻言,“佛曰,不可说。”不知是否我眼花,我似乎在他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戏谑。

  看他这态度,要他坦诚相告怕是不能,不如……眼睛瞄到棋盘上,很熟悉的感觉呢,我悠悠开口,“既是对弈,必然有输有赢,总要有所奖惩,那么,就由赢者提出要求,输者代为达成,如何?”

  “依你所言。”那人如老僧入定,面容上激不起一丝波澜,“黑子先行。”

  凝神静思,我开始在棋盘落下第一子,遥相呼应似的,丝竹之声渐起,像是来源水榭之中,那些华丽缠绵的音律凝聚成硕大的五彩斑斓的花朵,迷离魅惑,一时难辨来路归途,夹杂在其中的是一道细小的吟唱之音,没有唱词,只是简单的轻吟,顺着音律一路攀援,渐渐到达顶峰,声音有模糊逐渐转向清晰,音乐开始变得消散,最后只闻得那道声动九霄的天籁。

  忽然之间,一切又归于宁静,自幻像之中清醒,天君的脸上正带着淡淡的不耐,收至身旁的衣袖抹不去刚刚肆然的姿态,如此难得之声,竟要以结界掩埋,真是不解风雅。

  收了心专心对弈,棋子的布局熟悉地像是随便伸出手,便知下一步的走向,天君的棋风偏向于稳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周边棋子紧密配合,防的是滴水不漏,未过半个时辰,我便节节败退,招架不住求饶。心中暗忖,这下糟了,本是想以此为胁,套出些话,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纵横捭阖,起伏有致,只是可惜,求胜之心太切,且少于耐xing,前功尽弃。”指尖点向棋盘中的残局,天君的声音里有着遗憾。

  “输了就是输了,不管输之前有多么辉煌,“我沮丧地开口,摆摆手,“说吧,天君想要我做什么?”

  袍袖轻挥,黑石棋盘换作雪白生宣,不仅如此,笔,墨,砚台,一应俱全,我看着铺展开的纸卷傻了眼,这是什么阵仗?

  “不是说有求必应吗?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画功如何吧!”天君双手环胸,脸上似笑非笑。

  谁怕谁?被激得兴起,随手拿出一只láng毫,蘸足了墨,还没来得及构思,脑中便自动形成了一幅水墨山水图,江山万里如画,引无数英雄折腰,勇者血染疆场,谋者笑定乾坤。闭上眼睛,让那些细节渗入身心之间,再度张眼之时,手中láng毫一挥而就,晕墨,渲染,渐起蓬勃之势,一时胸怀激dàng,仿若这大好河山尽在掌握之中。

  “如何?”将笔丢作一旁,我挑衅地看着青翰天君,很奇怪的感觉,别人在面对他时,总会诚惶诚恐,我面对他时,却只是放松的自在。

  眼中掠过些微的赞叹,天君的手指向卷末,“倒是未曾落下,只少了落款。”

  落款?眼角瞥见房间墙壁上的一挂字幅,秋桂凝笑,伽谒芷修。微笑了一下,提笔写下,伽谒居士。

  天君的眼神闪烁了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把画作拿起细细的看,我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一时无语,房间里面很安静,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绵长的呼吸,那种安静,让人觉得似乎天地间什么都不存在了,时间也消失了,一切可以就这么永恒下去。

  所以,当纸页翻动的声音突兀地cha入这段静谧中时,我忽然有种美梦被打断的惘然,画卷被放在了桌上,很随便的姿态,天君的脸上是一贯的冷峻,只简单jiāo代了句有事qíng要处理,就离开了屋子,淡紫的背影很是决然。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一天,我跟在天君身后离开,而不是静静的坐在房中,看着桌上已经gān了的画卷发呆,或者是说,如果那一天,我在发呆之后继续之前寻找无痕的路途,而不是心血来cháo翻看房间里那些古老而苍凉的奇怪摆饰,之后的事qíng,是不是就会调转一个一百八十度,我依然是无所事事的一缕幽魂,随着自己的喜好随意游dàng?

  可是事qíng的发展,并不是当事人可以来设定的,就像是我从来也不会想到,那副水墨江山图,会在很多年以后,被一名天奴偷偷带下凡间,成了一顿饭的资费抵押,而那座酒楼,正是凌波楼,而这幅画,也开启了我一世轮回的开始与结束。

  发现那把雕花菱镜是出于偶然,也是出于恶趣味,毕竟在就我目前所见,尚未发现这水榭之中存在着可以使用这种镜子的女子。菱镜背面刻着细致繁复的花纹,正面的青铜镜面上,印出模糊的痕迹,手指拂过,有隐隐白光闪过,定睛看去,原本huáng澄澄的镜面渐起烟霞之态,鬼使神差似的,我忽然想到石桥之上,衣摆融入烟霞之中的青衣身影。

  像是有所感应,烟霞散尽,雕花菱镜也跟着消失,虚空中忽然出现清晰的景象,不是这房间的模样,莹莹满月光辉下,隐约可见粼粼的波光,满池青莲竞相绽放,淡青色的花瓣润润的透着水汽,偶有露华凝结在花瓣边缘,映着月光,莹莹的如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青衣少年将手中淡紫色的植物放置在池边,那不是,幽昙花?天界并无昼夜之分,难道无嗔又偷偷下了凡间?

  带着满腹疑问看下去,无嗔平日里束起的长发此刻凌乱地披在身后,白皙的脸上似乎沾染上了点点鲜红的色泽,正准备浸入池中的双手也是鲜血淋漓,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揉搓,好一阵子才把手拿出来,月光下的双手雪白而纤长,没有一丝伤口,那刚刚的鲜红,应该不是无嗔身上的伤造成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嗔呆坐在池边好久,一手拂过幽昙花瓣,轻轻说着什么,该死,只能看见他的口唇开合,什么也听不见,勉力集中心神,把全部jīng力放在他的口唇之上,还好他说话速度不是太快,大概的意思总能看出来。

  “幽昙,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无嗔的双手掌心泛起莹莹的光芒,拢着渐渐闪现幽光的幽昙花,幽昙花微微颤动,最外面的一层花瓣慢慢打开,随着颤动的幅度越来愈大,重重叠叠的花瓣有生命般,自动一层一层的展开,如同深闺中不适面目的娇羞少女,轻轻移开遮住半张面孔的绢丝蒲扇,那般漫长有极具魅惑的过程,让等待几乎也变成了一种享受。

  当整朵花以最真实的面目盛开在夜色中时,天际的月华似乎也失却了光辉,那样幽幽的紫带着魅惑众生的妖娆,又是那般纯净而圣洁,花蕊处的紫光更盛,片片花瓣忽然脱离了位置,打着转飘dàng在那片紫色光芒笼罩的空间中,半透明的孩童渐渐成型,赤luǒ着环住自己的双膝,淡紫色的发沿着脊背滑下,半空中纠纠缠缠的围绕在身子周围,眼睛是紧紧闭着的,长长的睫毛有轻微的颤动,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无嗔的指尖点向孩童额间,有亮亮的光点从额间飞出,绕着孩童打转,渐渐消散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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