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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念_杳然【完结+番外】(8)

  即使是傻子,此时也该明了这人的身份,半躬下身子,我的回答恭敬,“糙民是沈轩之的徒弟,此次师父前往苍岚山寻药,留下糙民代为照看大皇子。”

  “商儿的病qíng怎样?”

  “大皇子的身体暂时无碍,只待师父寻回五彩珠果,便会大好了。”

  “坐下陪我饮杯酒吧。”素手摆弄着杯盏事物,倒叫我惶恐了。

  战战兢兢坐下,心里直打鼓,古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如今与老虎共饮,不知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幸好这头老虎话不多,只一味闷头喝酒,要么就是神游太虚,不过半个多时辰已是眼光迷离,薄薄的红晕从颊边漫延到耳边。

  看他趴在桌上睡着,我不禁叹口气,虽入了chūn,这边温度还是偏低,夜露深重,堂堂一国之君身边也没半个侍候的人,真不知这宫里的人是怎么办事的。解下外袍披在他肩头,冷不防一只手抓住我中衣下摆,一声模糊的呼唤入耳,像是“皇儿”,看向桌上的人,双目紧合,没有醒来的迹象,应该只是说梦话,小心让他松了桎梏,沿着曲折回廊原路返回。

  一大早是被随侍的宫女吵醒的,张罗着迎接圣驾,为我换上正式的衣服,一重重衣衫套上身,正如chūn蚕结茧,堪堪困住自己。刚刚收拾妥当,门口传来小太监尖利拖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许是刚刚经过早朝,一身皇袍将那人周身的气势烘托的十成十,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效仿他人行叩拜之礼,口中不能免俗地大声念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呼呼啦跪下一大片。

  一声“平身”过后,皇帝屏退周围侍奉的人,独独留下我跟着,径直走向卧房。近了些,就坐在chuáng边静静地凝视昏睡的小皇子,修长的指拂过安详的面容,半是感慨的开口,“有时候我倒希望素商不那么聪明,至少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呃,我左右看看,都没有人,难不成这皇帝是在跟我说话?

  “记得他刚出生那会儿,正是深秋时分,层林尽染,万山红遍,那人斜倚在chuáng畔,泛着一抹苍白的笑,说是就取名叫素商吧,一转眼八年过去,那一幕我还是忘不掉。”

  咳,这皇帝gān嘛跟我说他跟皇后的旧事,难不成感qíng出现危机?

  “离qíng,你为什么起名为离qíng呢?”皇帝忽然转过身,吓了我一跳。

  “这个,要问糙民的父母了,不过糙民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所以也无从查证。”

  “这样啊,”皇帝的头垂了下去,丝丝缕缕的发挡遮住视线,看不真切,“离qíng,若是有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却身不由己的一再伤害那人,那么,被伤害的人会不会原谅这个人呢?”

  我思索着开口,“爱qíng原本就是给予而不是伤害,没有人会长久地爱一个只能给她带来伤害的人,即使这人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当伤害到达一定的界限,心被绝望淹没了,最后剩下的只能是满腔恨意,甚至是尝试着去忘却这段感qíng。”

  “忘记吗?”皇帝站起身喃喃地念,水样的波纹在脸上一闪而过,快得几乎看不清,瞬间又回到面无表qíng。

  一步一步走出斜阳殿,皇帝叫了声“常德”,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捧着一身旧白外袍走进来,我伸手接过,迎上皇帝温和的眼光,“昨晚的事谢谢你了,还有,朕的商儿也拜托你了。”

  “那是糙民份内之事。”我敛下眉眼,低声说。

  青石路上,那人眼波温柔如水,“朕也不知道今日为何会问你那些话,不过,朕觉得心安多了,谢谢你了,叶离qíng。”

  目送那人远去,众人簇拥下,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背影越发萧索了。

  第 9 章【修】?

  第 9 章【修】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薛青冥没再过来过,听说是提升京兆尹了,严守城防,不得擅离。皇帝每次只是来看看小皇子,不再多言,皇后娘娘那边也不见动静。往日在药王谷还能摆弄花糙为乐,如今日日困在斜阳殿,无所事事,几乎要闷死了。

  这日里,正被下午的阳光照的昏昏yù睡,忽然听见殿外喧闹的人声,急忙迎出去。来人一身风尘难掩绝世之姿,唇边那抹笑正如冬日暖阳,照的人心也暖起来。飞快的奔过去,正落入他大张的怀抱,鼻端满是熟悉的味道,长指点上我额际,“这些年,你是越长越小了。”

  “反正有师父宠着,我怕什么?”从他怀里抬起头,我说的底气十足。

  就着阳光的映照,眼前的师父面容上附上了一层绒绒的光圈,嘴角温和的弧度,恰如一泓安静的清泉,一时间倒是看的怔住了。

  师父眼中笑意更深,一只手拖着我,到了小皇子的卧房,直到看他自怀中取出墨绿的瓷瓶,我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忙开口,“师父,小皇子已经没办法吞咽了,前几日喂药也只是用熏蒸之法。”

  师父犹豫了下,突然将药粉尽数倒入口中,盘膝静坐了一刻钟,站起身,移至chuáng边,自袖中取出一柄小巧的柳叶刀,由掌心划下,同样将小皇子掌心划开,贴紧自己的手掌。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生生压制在喉间,行这推宫过血之法,可是要冒九死一生的危险,为了这么个不相gān的人,值得吗?大半日过去,眼见日已西斜,师父才收了手,赶上前扶住软倒的身体,帮他试去额上的汗水,师父喘了口气,靠在我肩上,低低地说,“离qíng,扶我过去休息一下。”

  扶着师父到了我平日里休息的外间,师父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想当然这几日为了寻药怕是没休息过,看着那张憔悴的容颜,心里一阵不忍。帮他盖好被子,我又转到卧房,小皇子还在沉睡,只脸色好了一些,从脉象看,余毒已清,看样子后半夜就能醒了。

  晚上的时候,皇帝又来了一趟,在chuáng边待到亥时才离去,还好没吵醒师傅。怕错过小皇子苏醒的时辰,我gān脆搬张凳子守在chuáng边,看着chuáng上单薄的小小身体,不由有些心酸。帝王家的孩子,注定一生多舛,何况还顶着嫡长子的头衔,这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不知有多少,若是连皇后也动了杀机,还有谁能保他成人?

  自顾自想着心事,恍惚看见chuáng边细小的手指动了下,揉揉眼睛,那手指果然又动了下,狭长的凤眼也在艰难张开。摸摸茶壶,里面的水尚温,倒了一杯水,一手扶起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看他慢慢吞咽,心总算放下来了。

  叫来值夜的太监,吩咐他去向皇帝报信,另外嘱托侍女弄些清淡容易吞咽的吃食。折腾了大半夜,小皇子体力不足又睡过去,不过这次是没大碍了。不愿打扰皇帝爱子qíng深的现场直播,我悄悄退出去,荷塘边,看见本应熟睡的身影。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过些日子吧,等到小皇子身体恢复了。怎么,离qíng不喜欢这儿?”

  “我想,很少有人会喜欢这儿吧。”我点点头,这皇城总是给我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是啊。”悠渺的声音像是迎风即逝。

  接下来的日子平和而淡然,每天看素有稳重之称的小皇子对着我故意放了很多huáng连的药,犹豫很久后一口吞咽,然后一张脸皱的比huáng连都苦,倒是别有一番乐趣。闲暇的时候,小皇子总是捧一本书,一看就是大半天,边边角角用毛笔批过,有时候写下自己的观点,再对比自己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生活质量直bī某种动物,不由小小愧疚一下。

  “这是什么?”小皇子的语气满是疑问。我瞅瞅放在桌上的东西,虽然形状不怎么像燕子,但是基本的骨架,细线都在,没道理认不出是什么吧!清清喉咙,“这个叫纸鸢,殿下,今天风和日丽,正是适合放纸鸢的日子,错过了可是亏大了。”

  “可是我的《苏合策》还没…”

  我打断他的话,“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殿下回来再看一样的。”一手拉着他跨出门槛,好半天没有动静,转过身正看他盯着我的手瞧,我动动手,“怎么啦?”

  “父皇和母后从来没牵过我的手。”细白的牙齿咬住唇瓣,委屈的表qíng让人好生不忍。仿佛心底最柔软的一块被触动了,我蹲下身与他平视,“那叔叔来牵你的手好不好?”

  “嗯。”大力地点头,忽然鲜活起来的面容带着chūn暖花开的味道。

  这孩子年岁虽小,五官却是清俊雅致,可以想象十年后的倾城之姿,对比只有鼻子与他相像的皇帝陛下,那位从未谋面的皇后娘娘定是沉鱼落雁姿容。不过说也奇怪,自己的孩子大病初愈,这皇后竟然一次也没来探视过,于qíng于理都不该这么漠然呀,甩去这些无所谓的思绪,反正我与这皇城也沾不上什么边,做完本分离开就好,眼神移至手中的纸鸢,不由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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