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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_发呆的樱桃子【完结+番外】(20)

  觉迷寺方丈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出家方式,被陡然而至的铜臭雨淹得五迷三道,但他毕竟背靠佛祖,不敢悖离,碍于沈伐石先前的道士身份,准他不必完全遁入空门。

  但是,沈伐石刚搬进来的时候,还只带着王传灯一人,过了几年,就凭空多出了个长安来,现在又添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佛门重地毕竟不是菜市场,沈伐石虽说是觉迷寺的最大的金主,但方丈还是决定要来查看一二。

  方丈来时,季三昧正在默写佛经,双管齐下,不过不再是糙书,而是端庄的小楷。

  他默写的是《地藏经》。

  方丈见状,顿时惊为天人,拉着季三昧讲佛,而季三昧深谙见人言人见鬼言鬼的本事,神色安详,态度温驯,有问必答。几番来回后,方丈认定这是个可以遁入空门的可塑之才,匆匆找到沈伐石,希望沈伐石能够叫季三昧剃度出家,并真qíng实感地慨叹,季三昧有望成为一代高僧,自己在三十岁时都还没有季三昧这般出众的慧根,云云。

  沈伐石全程沉默,等方丈抒qíng完毕,才问道:“乾明殿中的罗汉金身是否需要重新翻修?”

  方丈觉得自己无意间闯入了一间菜市,对面坐着的是个满口挂满了价码的投机贩夫。

  沈伐石这意思显然是不打算放人,方丈在挽留人才和寺庙的长久发展之间踌躇良久,才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自那之后,方丈便时常造访禅院,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劝说一肚子大千世界花花肠子的季三昧皈依我佛。

  奇怪的是,尽管压根儿没有要抛弃三千烦恼丝的意思,季三昧却每每愿意与他谈佛讲经,直至月升时分。

  长安深觉诧异,私底下也问过季三昧:“师弟,你喜欢佛学吗?”

  季三昧正把一本偷偷托王传灯买来的chūn宫小册子包上佛经的书皮,闻言笑道:“一门可悟之学,但就我个人来说,算不上多喜欢吧。”

  “那为何……”

  季三昧笑眯眯地将新包上的书皮整理清慡,细细地捋平了边缘的皱褶:“觉迷寺方丈不是什么佛学大家,但他已经老了。我和他聊天,他会高兴,师父的日子也会过得松快些。”

  长安虽然有点不通人事,却也知道沈伐石在觉迷寺中的地位,断不敢有任何人敢难为他,因此把这句话刨去,就能从季三昧假假真真的叙述中剖出真相来。

  “……他已经老了……我和他聊天,他会高兴。”

  其实,长安不知道,季三昧还有一句话没有宣之于口。

  ……若是我的混账父亲还在,恰好和方丈是一样的年纪。

  不过这种事qíng,不提也罢了。

  数日后,被季三昧判定为“晚年空虚”的方丈再次驾临了禅院,然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不速之客。

  沈伐石听到响动,走出了书房,那衣冠楚楚、面白ròu细的胖子见了他,如遇神佛,扑上去跪在了沈伐石脚下:“法师,沈法师!我被一女妖缠住了!她……她心狠手毒,法力高qiáng,竟然要索我独子的xing命!!求法师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法师:为什么不跟我留qíng侣头?

  三妹:我看到镜子里的秃头会嫌弃我自己的。

  于是,为了留qíng头的法师,决定蓄发。

  第15章 螽斯(四)

  季三昧用舌头拨了拨烟嘴,顶着烟枪在口里调了个方向,目光迅速在来人身上搜刮了一番。

  男人所穿的衣裳是最名贵的天山云锦所制,为了将这块白花花的ròu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要生生多耗上三尺布,再配上他脚上的丝履和腰间的青玉环佩,他这身行头的价格,保守估计在三百两到五百两之间。

  要说他身上顶顶值钱的,要算他身上那四处悬挂着的、弥漫着一股淡淡黑狗血气味的huáng符角。

  沈伐石主职捉妖,兼职修佛,飞熊山方圆百里内谁不知道沈法师的赫赫的威名和漫天的要价。这明码标价的生意让无数人望而却步,转而寄希望于一些声望不足却收费低廉的捉妖师。

  这些捉妖师龙蛇云集,成分复杂,值得一叙。

  义务捉妖的高洁之士有,他们的特点是不求回报,鞠躬尽瘁,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但按季三昧的计算,此类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姝是百里挑一的奇行种,当事人想要遇见,必须得有祖坟冒火的运气。

  勤勤恳恳的中庸之士当然也有,他们的职业特点是技术一般,价格公道,颇具自知之明,大妖自然是惹不起,小妖却还是能拿捏住的。此类人约莫占十之三四,除非对对手实力做出了错误判断,否则一般qíng况下总能功成身退。

  捉妖师中最不缺的一类,就是借妖祸的东风狠捞一笔的东郭先生。他们常常读书万卷,恨不得把世间最可怕的词汇搜刮一空,全盘砸在苦主们的头上,等到苦主们晕头转向了,自己再摇晃着大尾巴挺身而出充当那根救命稻糙,满口许诺,答应会帮受害方解脱,等到苦主掏出钱包,他们就毫不留qíng地狠宰一笔,一张烧给死人的huáng纸都胆敢号称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纸。

  清点一遍来人浑身挂满的看似金贵得不得了、实则卵用没有的huáng符角,季三昧便能想象到他来之前有多么病急乱投医,有多少无良贩夫趁机向他挥起屠刀,大肆割ròu。

  老方丈知道自己不专于此,引人来后就款款退去,把访客留给了沈伐石。

  长安想把打扮成个过节彩灯似的男人从地上请起来,但他却不肯起立,仿佛爬上山来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唯有眼白里那两颗弹珠似的眼珠子还会张皇地滚来滚去。

  沈伐石一掀眼皮,王传灯便会意,从主禅房里搬了个凳子过来,服侍着沈伐石坐下,沈伐石手指一颗颗掐着念珠,既不温言安慰,也不循循善诱,只等着对方颤抖完毕再聊正事,服务体验可谓极其糟糕。

  等季三昧用一双眼睛给男人从头到尾估了个价,男人才恢复知觉,发觉青石板硌人,乖乖地爬起来,掏出绢帕,擤一擤鼻涕,哀求道:“沈法师,救我儿子。”

  沈伐石:“我价值三千两。”

  这份在商言商的架势,让向来爱财如命的季三昧都不免侧目。

  来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个,踉跄着前行两步:“莫说三千两,就是三万两,只要能救我儿xing命,我也愿意!”

  刚刚还在鄙视沈伐石的季三昧瞬间倒戈:……可惜,报少了。

  谈好了价格,贪财和尚沈伐石才进入了主题:“你遇见了何物?”

  来人雪白的面皮上冷热汗齐流:“是……是鬼车!”

  季三昧神色一动。

  鬼车,又名姑获鸟,生有九头,其貌丑无比,乃孕妇死灵所化,一身鸟羽就是它们的鲜艳画皮,一旦褪下鸟羽,便能化为女体。

  鬼车因其生前怨念,极爱幼子,常常抢夺人类之子占为己有。

  但是,季三昧却生出了疑惑来。

  打个通俗易懂的比喻,鬼车这类妖怪就相当于人间的盗抢犯,行径恶劣,但实际破坏力较低,不必动用国家机器,一个地方州府的捕快也能逮住一两个。

  同理换算,一只修行不超过三百年的鬼车,一个二流捉妖师就能轻松捕获,拆ròu拔毛,根本用不着沈伐石出山。

  然而,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职业道德,悭吝鬼,财迷和尚和老流氓欢聚一堂,唯一一个有点道德的,由于长期生活在财迷和尚和老流氓身边,对于财物的概念与正常人截然相反,因此也没有警告来人他跌入了一个欺诈陷阱。

  季三昧心中有了好奇,就直接宣之于口:“这位叔伯,您怎么知道那是鬼车?”

  季三昧可不信,能够清晰地指出“鬼车”学名的人,没有降服和驱赶鬼车的本事。

  来人又擤一擤鼻涕,说道:“我是沂州人士,前不久被一只鬼车缠上,不得安宁,一入夜,就在我家附近的一棵槐树边徘徊嘶叫,声音吓人得很……沂州有个相当有名的捉妖师,给了我符咒和咒水,还给了我四面铜镜,让我分别挂在房檐的四角,就能驱走鬼车……但是它却死活不肯走!那废物捉妖师几次来收妖,可那东西猾得很,动辄就没了踪迹,几日后又飞回了槐梢头,哭,叫……”

  ……这鬼车还是个轰不走的钉子户。

  暗自调侃之余,季三昧也纳罕起来:那捉妖师听起来不像骗一轮就跑的糙包,采取的应对之策也是正确的,为何鬼车却不肯离去?

  男人又擤了一泡声势浩大的鼻涕,一双眼睛在手绢上方打量起季三昧来。

  季三昧的相貌生得极好,颇有鬼狐之色,小小年纪又能当着沈法师的面抢白,沈法师不仅不加以呵斥阻拦,甚至还颇有纵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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