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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_发呆的樱桃子【完结+番外】(45)

  许泰从季三昧的体内抽出了刀来,满面喜悦已是难以掩饰,他捧着沾满污血的刀冲入了屏风后,对坐镇其后的龙飞安挥动着双手,面部的横ròu将他的面容扭曲得模糊起来。

  “我做到了!”他摊开手,把刀呈在龙飞安面前,“我杀了他了!快,快快!你带她回来,把她的魂引进季三昧的身体里!我要见她!”

  龙飞安接过了那柄刀,形状优美的唇向两侧一挑,抬手一刀,白光掠过了许泰的咽喉,剖出了红的血。

  血液飞散开来的样子很好看,像是秋日的落花。

  许泰的喜悦还停留在脸上,因而死相看起来很幸福。

  龙飞安用袖子印去刀刃上的鲜血,将一道绘有繁复花纹的huáng符贴在了许泰的额头上:“你去见她吧。季三昧是我的。”

  他兴奋得微微发抖。

  凑齐了,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凑齐了。

  ——七颗妖核,他费尽心思地凑来了。

  ——一颗痴心人的魂魄,许泰的恰好就能取用。

  ——还有一个幼童,妻子因长女的死亡缠绵病榻,好在在她死前,她再度为自己娩下了一个可以使用的容器。

  生人活祭,再加上异灵根的催化,自己的法力会得到怎样的提升呢?

  那人告诉自己,会提升很大,大到可以统领整个云羊大陆。

  但是龙飞安认为自己不贪心,他只希望自己在沂州城中得到最高的尊崇,他痛恨有人来争抢他的一席之地。

  八年前的季三昧就犯了这个忌讳,所以他倾尽全力也要杀了他,谁想也只是赶走了他。

  ……异灵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所谓的“受天道庇护”的躯壳,又是多么完美呢?

  怀着满心的欣喜,龙飞安挑帘而出,手持定魂符,想趁着季三昧尸身未凉,封住他的魂魄,慢慢研究。

  但是,地上没有他想要的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吐出的血里有几块内脏碎片,看上去令人作呕。

  龙飞安以为季三昧被他压在了身下,抢上前去,把那逐渐变冷的尸体翻了个身。

  ……底下空空如也。

  龙飞安愤怒了,他提着腰间的桃木剑,纵身跃出门外,左右四顾,却寻不到半个人影,他的喉结在皮肤下疯狂地滚动了数下,随即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恨怒至极的嚎叫。

  沂水亭中的长安耳朵一动。

  修士的听觉向来敏感,长安又是树,对声音的感知相当敏锐,而他对面的龙芸,正耐心地和几根狗尾巴糙较劲,想把它们编成糙冠,一派纯洁天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长安扭过头去,向身后的季三昧求证:“小师弟,你听到什么了吗?”

  坐在他身后闭目养神的季三昧,口中噙着金玉烟枪,闻言才缓缓睁开眼睛来,嘴角翘起的弧度风qíng四she:“什么?我没有听到。”

  季三昧面对孩子,着实是容易心软,但在自己的小命问题上,他算计得比最jīng明的商贩还仔细。

  季三昧什么也没做,要算起来,也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第一句话,是在面对来寻他进许宅的老朱管家时说:“我们走吧。”

  说出这句话时,他动用了灵力,老朱管家便以为自己带上了季三昧,转身便走。

  在“季三昧”离开时,长安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在他看来,老朱管家分明是一人转回了许宅。

  第二句话,是让那个存在于虚幻中的“季三昧”,对老朱管家说:“……朱爷爷,您长得跟我很像啊。”

  第36章 螽斯(二十五)

  xing命是季三昧最昂贵的财产, 他要把这笔财产珍惜地储存起来, 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拿它去赌上一把。

  上辈子他最大的赌局, 就是隐姓埋名、投身泷冈,押上自己的命,在烛yīn城中为六尘和自己挣了个锦绣前程, 也让他有足够的资格可以与世家出身的沈伐石并肩而立。

  在他看来,两个筹码,后者和前者一样重要, 两样叠加, 足以让他不要脸也不要命。

  柔韧gān燥的烟糙被火吻过,发出焦渴的叹息, 一线红光在烟杆尽头闪过,餐霞吐雾, 颇有雅正之韵,季三昧把怀旧的qíng思一并投入火光中烧了个片甲不留, 再抬眼时,眉眼间被收拾得gāngān净净,照样是那个冶艳而欠艹的季三昧。

  他猫似的打了个呵欠, 站起来迈开两条长腿, 跨出了沂水亭。

  长安立即抛弃了自己有了结发之谊的小姐姐,跟在他背后问:“小师弟,你去哪里?”

  季三昧:“chuī风。”

  长安小尾巴似的要缀上来:“我也chuī。”

  季三昧回头看了一眼被抛弃在原地、腮帮子气得鼓鼓的龙芸,失笑道:“你跟人家结了发,就要对人家负责任, 你跑了算怎么回事?我不走远,就在亭子外头掐个莲蓬。”

  长安立刻乖巧地按照原姿势坐回了亭子里,眼睛紧盯着沂水畔季三昧的身影,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满是纯净的欢喜。

  小孩子玩闹的玩意儿做不得数,龙芸很快就忘了两个人刚才的家家酒盟约,小大人儿似的端详了一会长安,老气横秋地评点说:“我瞧你喜欢人家。”

  长安疑惑地扭过脸来:“喜欢是什么?”

  这问题对于小姑娘来说还是难了些,她托腮苦思了半晌,才来了一线灵光:“就像我喜欢爹爹那样。”

  长安摇摇头,他仍然不懂。

  长安承袭了季三昧的相貌,颇有鬼狐风姿,本是个极有心机的样貌,但他内里的一颗魂灵却把这张心机脸穿成了一只无辜的委屈的小羊羔,一双眼微微睁大,澄净得仿佛能纳下百川,困惑起来、微微张开双唇的样子更显得诱人:“我没有爹。我只有师父。”

  女孩子的母xing与生俱来、不分年龄,龙芸被他这副模样撩了一把,眨巴着水淋淋的大眼睛,循循善诱:“你喜欢你师父吗?”

  摸着自己的根,长安仔细感受了一下才慎重地回答:“喜欢,可对小师弟的喜欢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看到小师弟,特别饿。”长安舔了舔嘴唇,补充,“想吃。”

  龙芸被镇住了。

  她在自己狭小的知识库里搜寻一圈,没有发现类似的qíng况,于是她挪得离长安远了点,生怕他一时兴起,在开吃前拿自己做开胃的点心。

  另一边,季三昧用齿关叼着烟枪,沿着河岸缓缓踱步,寻找莲蓬。

  这也怪他,这几日一进亭子就没离开过,学会了那在脖子上套烙饼、饿了就咬一口的懒汉作风,把沂水亭靠岸一侧的莲蓬几乎采空了。

  他不离开沂水亭的另一目的,是为了尽qíng享受沈伐石对自己的视jian,自己离开了亭子,他绝对要跑。

  刚才他家沈兄就被小姑娘家家的一句话给吓跑了,那腿脚简直和当年被自己吓跑时一样的利索。

  季三昧还记得那次是二人在“一川风”里喝花酒,自己跑出去装小倌儿给客人弹了一曲烛yīn古曲,赚来了一袋huáng金,可沈兄向来不爱这些huáng白之物,看到时神色不愉,面皮绷得紧紧的,自己为了逗他开心,就捏了一把小沈兄,没想到他竟气恼到拂袖而去,弄得季三昧也没了兴致,怏怏地坐在酒楼里,把剩下的半壶酒一杯杯喝净了。

  那时候的他想,沈兄,若是你要听我唱,十八摸我都唱给你听啊。

  可惜了,他家沈兄胆子小,听到这话有可能跑得更快。

  季三昧站在沂水河畔的大柳树旁,惆怅无限。

  但是很快,他就没了这个伤chūn悲秋的兴致。

  一柄匕首突兀地横在了自己喉间,开了刃的尖端抵在他细嫩的颈部皮肤上,只轻轻印上去,就让那抹雪白上多了一道血痕。

  一双大手捂住了他的整张脸,食指和中指的尖端指节在季三昧眼窝里没入,随时准备将他的双眼抠出来。

  龙飞安颤抖着,将身上最后一张移形换位的huáng符贴在了柳树树gān上,喉咙里翻涌着几乎要结块的血腥味。

  他本可以逃的,可他不甘心。

  既然生人活祭难做成,那得了季三昧的异灵根,那也不错。

  但是不能在这里,他要把季三昧带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他还要将季三昧活剐了,好偿还他愚弄自己的罪……

  然而他的梦没有来得及做完。

  龙飞安的头顶一阵发麻,还未来得及回头,一柄禅杖就凌空飞来,激dàng的佛铃化为了一片夺魄的鬼音,泠泠一炸,杀意狂飙,像是一口獠牙,擦着他的头皮咬上了那纸huáng符。

  huáng符连带着柳树的上半端横飞而出,尘烟腾飞,把来人的身影都混淆在了澎湃的烟气中。

  沂水亭中的长安一惊,本能地拥紧了惊叫出声的龙芸,捂住了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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