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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_发呆的樱桃子【完结+番外】(88)

  再往后,沈伐石就没有再用过像样的法器,只有那柄禅杖傍身。

  禅杖虽说能够供沈伐石轻松驱使,碰上九重雷劫,也如同纸糊的灯笼碰见一把燎原烈火,估计连第二重都熬不过去,就得报废。

  沈伐石之前再怎样使用法力,也始终控制在一个度里,没有越界。

  但是,沈伐石这次把自己的真正实力bào露无遗,必然是要招来九重雷劫了!

  忍住胸口沸腾的呕意和血腥气,王传灯推着长安:“快走!去找总督,我们还能替他挡上一挡!”

  二人出门时,天边已经聚来厚重的浓云,油huáng的色泽看上去像是有人在云上铺了一层蜜蜡,惨白的月光被掩去了一大半,刷拉拉的风打院子里刮过,刮来一片乌青色的、带着浓郁水汽的雾。

  ……

  被来人死死箍在怀里的季三昧催动了法力,说:“……放下我。”

  但是施法无效,来人依旧稳稳地抱住他的腰,动如脱兔地往前跑。

  季三昧见势不妙,极快地收回了法力:此人的灵力比自己高上数倍,招惹他没有好处。

  但他的举动无疑是提醒了这人,于是下一秒,他就把季三昧的气脉全封了。

  季三昧自己也是大意了,本来好好地采着狗尾巴糙,不小心被沈兄拖倒了,恰巧倒在了一个路人身上,谁想那路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术法,麻利地往沈兄牵住自己的红线上一点,红线便松脱了开来,自己身体一轻,就这样被人给掳走了。

  ……照这样看来,自己和沈兄怕是刚一进镇里,就被人给盯上了。

  那人不敢御剑腾空,催动灵力,生怕轻微的灵力波动就会引起沈伐石的注意,只贴着墙根飞快朝前溜去,在镇中胡同里左拐右绕,季三昧本就只是法力qiáng悍,体力比普通人还不如,挣扎基本等于找死,所以,他一边默默记路,一边把狗尾巴糙的穗穗揉碎了抛在地上。

  跑了约一炷香左右,来人进了一条小胡同,把季三昧往胡同里头一丢,就堵在了胡同门口,喘息粗重道:“……抱、抱过来了……主上……沈伐石在他身体里埋了一线灵力,估计是用来追踪他的位置的。我好容易给他封上了,不过封多久我心里真没数……”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季三昧还真想对沈伐石说,死鬼,什么时候在人家身上动了这种手脚。

  黑暗里,有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季三昧的胡思乱想:“三昧爹爹?”

  季三昧:“……”来人倒是意料之中。

  他连名带姓地叫:“向小园?”

  向小园呼吸的气流抖动得厉害,他想抱一抱季三昧,却因为腿脚发软,蹭着墙根滑坐了下去。

  为了给沈伐石一个太平安宁的假象,向小园拒绝了何自足要给他设下一个保护结界的提议,所以刚才沈伐石乍然爆发的灵力,对本来就气虚体弱的向小园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天边有一道道雷沉闷地滚过,就像羲和的金车轮子碾动云层发出的响动,空气变得窒闷粘稠起来,呼吸一口就让人喉头发涩。

  向小园好容易才匀出一口气来:“三昧爹爹,我好想你。”

  季三昧冷笑:“当不得。”

  向小园不理会季三昧的冷嘲热讽:“三昧爹爹,我有事qíng要跟你说。”

  季三昧沿着一线狭窄的陋巷回首望去,整个小镇都沐浴在极度的黑暗中,偶有一声雷鸣在天际扯响,声音诡谲莫测,像是哪里的屋子塌了似的,震得人心脉和耳膜跟着轰隆轰隆响成一片。

  季三昧说:“那你这阵仗铺得可是够大的。”他瞧了瞧把风的何自足,“把我直接掳回你dòng府里去,岂不是更省事?缩在这里作甚?”

  “我们暂时离不开飞熊镇。”向小园稍稍缓过了一口气来,“现在何自足不能催动法力,稍微一动,沈伐石就会发现。”

  很快,他又露出了一个痴迷的笑容,伸手去摸索,想要够到季三昧的手:“……不过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望风的何自足回头望了一眼,一股股酸气往喉咙口顶,他硬是全给咽进去了,气鼓鼓地扭回了头,脸色很是难看。

  季三昧避开了向小园的指尖,盯紧了他:“你们要对沈兄做什么?”

  眼前的向小园,和季三昧记忆中相比要成熟得多了,但是他的眼睛永远停留在了五岁时的夏天,看起来一派澄澈,茫然无助得让人心碎:“你怎么不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对我做了什么?”季三昧觉得好笑。

  向小园一字一顿:“你不能呆在沈伐石身边,他会害死你的!……上一世就是他害死你的!”

  听到这样的话,季三昧的呼吸频率没有变上分毫,并准确抓住了向小园话里的重点:“上一世,我活着的最后两年,你见过我?”

  向小园双膝跪地,紧着喉咙点了点头:“嗯。”

  远方雷声的脚步bī近了,霹雳正在云层中酝酿,燠热的空气混杂着小巷里的酸腐浊气,刺得季三昧喉咙疼。

  季三昧问:“什么时候?”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要向小园来说,应该是“每时每刻”吧。

  自从在枫林中被何自足捡回家,向小园就让何自足去找季三昧,他想知道季三昧过得怎么样,和谁在一起。

  何自足虽说老大不qíng愿,但凡事都依着他。他派了几个小妖,让他们密切关注季三昧的动向,每过上十天半个月就来回禀一次。

  何自足也有私心,嘱咐手下,专拣着那些季三昧过得很好的消息禀告,譬如今天跟某某人勾肩搭背,明天跟某某人出去骑马she猎之类的。向小园什么信息都听着,酸溜溜地甘之如饴。

  然而,唯有听到一个季三昧跟姓沈的人呆在一起的消息时,向小园才会发火。

  他会控制不住地狂躁,摔东西,一件一件地摔,什么宝贝摔什么,什么昂贵帅什么,何自足曾经悄咪咪地把他手边所有的东西换成铁的,他还嫌摔得不尽兴,何自足只好又灰溜溜地把原来的摆设换上,向小园摔掉一个摆件,他就立刻换上个新的,十足妻奴架势。

  后来,季三昧十八岁那天,向小园让何自足在府内摆了一桌子好菜,遥祝季三昧生辰吉乐,但却等来了沈伐石当夜留宿季宅、没有出来的消息。

  向小园呆呆地坐在桌首,听到何自足小声吩咐底下的小妖,叫他们把房间里所有易碎的东西再弄一套一模一样的,等明天全部换上去。

  这回向小园没有摔东西,他哭了,哭得像个丢了糖的小孩儿,一边哭一边骂,咬牙切齿地骂何自足,骂沈伐石,就是舍不得骂一声季三昧。

  他的三昧爹爹对他有多好呢?向小园觉得是很好很好的。

  向小园记事很早,早到他甚至能记起来季三昧喂到他嘴里的奶糊味道,还有季三昧身上那股常年让他喉咙发痒的烟糙香。

  后来,记忆又让这种好持续发酵,美化成了一个触不可及的梦。

  现在,这个梦被敲碎了一个角,现实的阳光从另一头照了进来。

  哭过之后,向小园就不让何自足再跟着季三昧了,他说:“何自足,我累了。”

  何自足倒是很高兴,忙不迭地把盯着季三昧的小妖全给撤了回来,抱着向小园嚎,媳妇你可算想通了,没事儿,不累不累,我疼你。

  向小园这一念之差,导致了他的终身遗憾。

  一年过后,季三昧的“死讯”传到了宿yīn山上。

  向小园发疯了,他死活不愿再留在dòng府里当他的主上,他不信季三昧死了,他要去把他的三昧爹爹找回来。

  何自足当然不肯答应,还难得地冲向小园撒了火:“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不准!不准不准你去找他!你去找他我就死给你看!”

  向小园连自己父母的死活都不管,怎么会管何自足口头上的寻死觅活,第二天就离了dòng府,拄着根竹杖,敲敲打打地上了路。

  靠着咒术,他也没在这乱世吃亏,身上也没断了花销——何自足随便给他配的一个玉箫穗儿就够他在外面过上半年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向小园的思路很明确:三昧爹爹不可能死,那么他一定是去找沈伐石了。

  ……沈伐石在哪里,三昧爹爹就在哪里。

  这个认知让向小园很吃味,但又无可奈何。

  他高价雇了个不怕死的马夫,叫他一路送自己往临亭去。

  然而,没了何自足,就没了便捷可靠的消息来源,摸摸索索着走到了临亭,向小园才得知临亭之战早在两个月前就结束了,身为总督的沈伐石早就回烛yīn了。

  向小园迷惑了:那他该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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