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显顿时皱起了眉。
穆长翰?穆远川?
可是他明明记得,在哨向世界里,穆远川的父亲是他父亲的弟弟……
是了,穆曼安说得没错。
穆远川姓穆,那他的父亲也应该姓穆,那这样看来,这应该是他母亲一脉的亲戚。
他之所以叫错,是因为第二个世界和第一个世界并不是同一套亲戚体系。在第二个世界里,他的父亲是姓穆的,他母亲也不是穆曼安,而是别人。这也是世界随机性导致的结果。
若要说起在不同世界里家人的名字,那穆山显的爹妈和亲戚估计都能凑出两千个不同的汉字了,想要查清“族谱”的联系,在没有系统的帮助下,仅靠他一个人的记忆,难于上晴天。
其实,要说起奇怪的地方也不止这一处,比如穆曼安和祝彰早就应该去世了,但现在还好好地活在世上;穆正松因为身体不好,才将穆山显召回国内,可现在穆曼安却说他很康健……
穆山显没说话,撑着额头,头痛欲裂。
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在他脑海里反复缠绕着,盘根错杂,他耳边又响起一阵嗡鸣。
往常这种情况,穆山显并不会觉得棘手,但或许是身体上也承受了一份痛楚,消磨掉了他的耐心。眼前这种未知错乱的情绪,又犹如钝刀子割肉,一刀一刀割在他的神经上,十分磨人。
穆曼安看出了他的异样,连忙安慰道:“槐哥,你别着急,记错了也不要紧。医生说了,可能是你脑子里还有血块,压迫到记忆神经了,这是很正常的,你不要多想,知道吗?”
祝彰也连连应声,“是是是,你千万不要着急,现在养好身体就行,你不记得了,爸爸等会儿再慢慢讲给你听就是了,你的身体最重要。”
儿子躺了两年多,他们夫妻俩的愿望也从一开始的“希望儿子能够康复”,到“希望他能醒过来”,再到“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心愿简直要低到尘埃里。眼下他能醒过来,他们已经满足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穆山显却没有理会。
他闭上眼,耳边嗡鸣越发严重,似乎随着他的情绪波动。那对夫妇说了什么,他其实根本没有听见,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等到嗡鸣声衰退些许后,他重新睁开眼,终于找回了思绪:“我出了什么事故?”
眼下就如同一盘蛛网,胡乱碰撞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不如抽丝剥茧,拼凑出真相。
然而他这话一出,夫妻俩顿时哑然。
尤其是穆曼安。
医生临走前说的那句话终究还是刻在了他们心上,既然有故意封闭创伤记忆的可能性,那她作为母亲,自然不会再让她的儿子经历一次。
“槐哥……”
她话没说完,就被穆山显打断,“我想知道这些,而且,我也不叫槐哥。”
穆曼安便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看着有些哀伤。
祝彰拿了根烟放在嘴里,轻轻地皱着眉,他没有点火,只是这样嚼着,缓解胸口的烦闷。
半晌后,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先出去。
自从儿子出事后,穆曼安一改往日的模样,成天以泪洗面,还患上了神经衰弱,无法入睡。有些话,或许由他来说伤害会降到最小。
他不能接受他的儿子再受伤,他的妻子也一样。
穆曼安离开后,祝彰把烟放到一旁,在他身旁坐下。穆山显没有催促他,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两年前,你曾经遭遇过一场车祸。”
祝彰要说的,是一个不算很遥远、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过了很久的故事。
“你大概不记得了,车祸那天,其实是你的生日。你下了班,想早点赶回家吃饭。我们中途给你打了个电话,你说快了,快到家了。”
祝彰缓了片刻,继续道,“结果那天天气不好,堵车又下雨,于是你们改了一条道走,拐弯的时候,司机方向盘打滑,没控制住方向——”
砰!!!
穆山显心猛地一震。
那一瞬间,破碎的记忆浮现在他脑海,剧痛从心脏开始,蔓延到身体四周。
他痛得身体发颤,祝彰沉浸在那段故事里没有发觉。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穆山显脑海中电闪雷鸣,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死因——
“他妈的!!”
司机没有把住方向盘,额上青筋暴起、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坐在后座的穆山显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SUV撞上了一辆巨大的货车。
也是这样,“砰!”地一声巨响。
车身像一只被踢出去的易拉罐,在公路上翻滚了□□圈,撞到路边的花坛后,才彻底停下。
相似的雨后车祸,两个本应该不同的故事却随着祝彰的声音逐渐重合了起来。
“你出事后,有路人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我们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时,你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医生说,医生说——”
祝彰忽然顿住了。
那副原本应该很高大的身影,此刻却因为微微驼着背,略显佝偻。
祝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平复情绪后,才道:“医生说,你伤得太严重了,希望很渺茫……但不管怎样,你还是撑下来了。”
中间他们经历了十数次大大小小的手术,每一次抢救都在死神边缘度过。煎熬了不知多少个夜晚,换了多少个医生轮值,不尽其数的名贵西药和仪器空运过来,总算是保住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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