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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宠_茴笙【完结+番外】(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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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韵妃的遗体需在小三清殿停放七七四十九天,叶薇全程参与,累得瘦了一大圈。皇帝知道她的心思,也没劝着,只是吩咐妙蕊多熬点参汤,防备她体力不支晕倒。

  第四十八天晚上,叶薇在灵前跪到二更天,觉得头疼得难受,终于决定出去透透气。

  小三清殿外没什么人,这个时辰,那些道士也不敢乱走,四下都很清静。她绕着回廊走到宫殿后面,夜风清凉,chuī拂到面上很舒服,她觉得胸中积攒的浊气也消散了。

  “哒——”

  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

  她低着细看,却见光滑的砖地上,一管竹笛骨碌碌朝她滚来,最后停在脚前三寸之地。弯腰捡起,半抬着头看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男人。

  青袍高冠,面庞一如既往俊美得不像话,也冷漠得不像话。

  “天一道长。”她站起来,微笑道,“这是您的笛子?”

  谢怀没有回答,而是步履从容地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是。”

  叶薇攥住竹笛,借着月色瞟了眼,只见笛身青翠如玉,尾端刻有潇洒大气的小篆。两个字,笔迹和内容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若水。

  这……居然是她当年做来送他的笛子。

  那时候她已经十五岁,父亲要接她去煜都的书信传了回来。她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做了管竹笛,郑重其事地jiāo给他,作为临别的礼物。为了让他谨记这是谁的厚礼,还恬不知耻地在后面刻了自己的小字,活像要给他念咒。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一直留着这管笛子?

  ☆、48半梦

  “婕妤娘娘。”

  叶薇慢慢抬头,“这笛子,是道长自己做的?”

  谢怀从她手中抽走竹笛,“不是。”

  “哦……”她微笑道,“做得挺好的。”

  谢怀手腕一转,那抹翠色在眼前晃动,下一刻便消逝在袖袍中,“娘娘也懂制笛?”

  “以前曾经学会,略知一二。”叶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么晚了,道长怎么在这里?”

  谢怀不答反问,“那娘娘您呢?不在殿内为韵妃娘娘坐夜,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头疼,出来chuīchuī风。”

  谢怀“哦”了声,继而后退半步,“还未向婕妤娘娘贺喜。”

  “如果道长是说的晋位之事,那便免了吧。韵妃娘娘大去,本宫此时觉不出喜来。”

  “娘娘何必悲伤,韵妃娘娘大去焉知不是福气?生者多辛苦,有时候离去才是解脱。”

  许是因为那个笛子,叶薇心中对谢怀的防备少了些,语气也透出随意,“道长真本宫吃惊。我还以为您要说生者多辛苦,修道成仙方为正经呢!”

  这话颇有些不敬,他瞅她片刻,轻轻笑了,“娘娘不信这个。”

  “怎会?”她立刻否认,“上皇都深信不疑的东西,本宫哪敢不信。”

  “上皇信是上皇的事qíng,与您没有必然关联。”他语气悠闲,觑见她神qíng时又道,“娘娘担心什么?贫道难道还能把您说的话传出去不成?”

  这样的谈话,让叶薇有点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她和他是谈笑无忌的好友,彼此都是对方深深信任着的人。

  “道长,能问您件事么?”

  “什么?”

  “你说人死之后,灵魂会去哪里?”她道,“《太平经》里说,人死之后,灵魂会进入幽冥,受地yīn神的考察。善者有赏,可上升受天之衣食,恶者受罚,谪作河梁山海之鬼。韵妃娘娘坚信着这个,所以一世不敢作恶,只为了死后可以到天上和女儿团聚。可是这些,是真的么?”

  女子声音带点迷茫,仿佛陷入什么纠结之中。谢怀看着墨黑的夜空沉默片刻,轻声道:“你愿意相信,它就是真的。你希望韵妃娘娘得偿所愿,那么可以想象她已经和女儿团聚。若这还不够,你可以套用佛家的理念。轮回转世,下辈子她们能再续母女前缘。”

  好端端一个道士,还是整个帝国名声最大、权势滔天的道家宗师,居然在这里给他说什么佛家理论,叶薇诧异完了忽然“扑哧”一笑。

  “怎么,贫道有哪里说得不对?”

  “不,不是。”她连忙道,“我只是想到一个朋友,恩……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是绿竹猗猗的凉亭内,男人捏了枚棋子,随意地放到棋盘,“佛家也好,道家也罢,你拿它当个寄托便是,怎样让自己愉快便怎样想,不用太偏执。”

  她当时不屑地回道:“说这种话,真不像是好道士!”

  “我本来就不是好道士。”他气定神闲,“好道士这种时候是会手下留qíng的。”

  然后下一刻她便发现,棋盘上属于自己的山河已经全部沦陷……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哪怕他xing子截然不同、身份天差地别,有些东西却从未改变。

  “朋友?什么朋友?”

  “是家乡一位法师。”她自然道,“今晚在这里遇上也好,上次在‘一汀烟雨’的那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您解释。”

  他神qíng略变,“哦?”

  那个大雨磅礴的下午,他隔着旖旎杏花询问她,如果是宫人告知了他的姓名,又岂会不说明他便是天一道长。

  他问得太突然,措不及防下她无法回答,只能落荒而逃。

  所以,过了这么久,她终于想好找什么理由诓他了?

  “您怀疑得很对,我确实对您说了谎。您的身份不是宫人告诉我的,那晚在太液池边偶遇之前,我也从未见过您本人。”叶薇露出黯淡而挣扎的表qíng,“我会知道您的样子和姓名,完全是因为一个朋友。”

  他看着她,“这回又是什么朋友?”

  她没听出他语气的怪异,自顾自说了,“您还记得一位故人吧,左相大人的嫡长女,宋楚惜宋大小姐。”

  这就是她思考到最后的答案。反正当初也是靠这招蒙到的蕴初,回头两边也对得上。

  “我和宋大小姐是莫逆之jiāo,很长时间都保持着书信往来。她和我提过蕴初,也提过您,特别说过您‘风姿动人’,还画了像佐证。那幅画作得栩栩如生,所以那晚一见面我就认出来您来了。”

  说完这些,她默默等着谢怀的惊讶。她已经准备好大批证据,足以解除他全部怀疑。自己冒充自己这件事,多做几次就熟练了,不在话下。

  可她等了很久,头顶都没有声音,只得错愕抬头。

  夜很黑,男人的脸色却有点苍白。他看着她,眼眸里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仿佛灼热的光,又像是美玉摔碎前最后的光华,璀璨得让人心痛。

  她看得愣住,也忘了说话。

  “小姐,您怎么还不回……”妙蕊猛地停住脚步,“天一道长,您怎么在这里?”

  谢怀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微风鼓动袖袍,发出轻微的声响。而叶薇站在原地,茫然而困惑地抿紧了双唇。

  她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可究竟是什么,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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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叶薇做了个梦。

  是她十五岁那年的上巳节,族中按规矩在那天为她举行及笄大礼,而她在仪式结束后,躲开长辈和仆人的视线,从后门溜了出去。

  糙长莺飞三月天,从来都甚少离开青云观的谢怀特意下山,就为了到惠州城内给她送寿礼。

  他们约在城中的镜湖见面,男人没有穿打眼的道袍,而是着了月白深衣,立在柳树下的样子不似道士,更像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她放轻脚步,想要吓他一跳,谁知还差五步远的时候被他抬头看了个正着。

  那天是她第一次梳成年女子的发髻,如缎乌发绾成单刀半翻髻,斜cha金崐点翠梅花簪,身上是琉璃白提墨兰齐胸襦裙,素雅的搭配极好地遮掩住她的桀骜不逊,显出几分温婉来。

  谢怀打量她许久,才拖长了声音道:“‘眉如远山,眸若点漆,齿如瓠犀,唇若红菱。’你若不说话,就真是个美貌庄淑的当世佳人了。”

  “我就当你是夸我。”她走过去,很不客气地摊开手,“礼物呢?让我甘冒大险跑出来的大礼在哪里?”

  “你这人也太势力了,都不说先客套几句,张口就索礼,脸不会红么?”

  “是你自己说绝对是我猜不到的大礼,我才这么期待的。像我族妹送的那些绣品啊玉镯什么的,都懒得多看几眼。”她认真道,“所以,我真的很给你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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