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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_朱砂【完结+番外】(15)

  丞相大人并未发现李越的不悦,反而笑得满脸开花:“正是。长音那孩子chuáng上功夫虽然不错,相貌终是差了些,虽蒙殿下不弃收了,老臣终是心下有愧。这个孩子的相貌那是没的挑剔,就是与青琴相比也绝不差。何况身子也gān净,又调教过了,年纪不过十四岁,正是好时候。殿下若有兴趣,老臣去安排……”

  心下有愧?李越差点吐出来。好一个心下有愧!堂堂的丞相,居然是为这种事心下有愧!那个什么碧云楼里的孩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偶然发现,根本就是他jīng心安排的。

  高硕才还在喋喋不休,李越不耐烦地打断他:“知道了!文武官员就要上朝,这事以后再说吧。”

  高硕才碰了个钉子,倒也半点没有羞恼之意,伸手指着前面道:“殿下说的是。殿下请上座,那些官员们也该到了。”

  李越抬头一看,大殿上摆了两把椅子。中间那一张金镶玉嵌,雕龙盘花,自然是皇上的龙椅无疑。旁边一字并肩一张银椅,竟然也雕着龙,只是比金椅上的图案小些。难道这就是摄政王的座位?那也真是太不把皇帝放在眼中了!

  高硕才走上前去亲自用衣袖拂了拂银椅,谄笑道:“殿下请坐。皇上年幼,只怕来不早。殿下先养养神也是好的。”

  这下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这张嚣张无比的椅子正是摄政王的座位!李越不大自在地坐了下去。椅子又凉又硬,虽然垫了锦垫,仍然跟沙发没得比。不过在这个位置的视野倒是很好,连大殿的角落里也看得清清楚楚。

  高硕才自己站到左边去了。此时殿门外已陆续有官员进入,文左武右分立两边,悄无声息。李越数了数,转眼已经来了五六十人,倒也不少。刚才见过的周凤城立在左边第十六位,看来职位也不太高,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在路边投来鄙夷目光的根本不是他。现下大殿上灯火明亮,虽然离得远,李越也能看清。周凤城容貌端正,眉清目秀,也算得上美男子一个,只是神态太过板正,加以身上朝服是暗到发黑的棕红色,特别显得有些老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两边官员都已发现李越在仔细打量他,虽然不敢说话,却都在暗暗以目示意,唯有他自己眉眼不动,仿佛全无所知一般。

  忽然殿后传来内侍尖细的高声:“皇上驾到—”文武官员立刻纷纷下拜。李越转头看去,两个内侍在前打着两盏huáng罗宫灯,后面两个侍女跟着,夹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慢慢走上殿来。那孩子眼光有些惺松,一副尚未睡醒的样子,身上重重朝服累累赘赘,不时会踩到下摆。一看见李越,眼神忽然清醒了些,拘谨地站住,小声叫了一声:“皇叔—”然后才走到金椅前,爬坐了上去,整整弄乱的衣裳,大声说:“众卿平身。”

  李越看得有趣。孩子虽小,摆出的架式倒是有模有样。文武官员纷纷起立,内侍扯着尖嗓子:“皇上有旨,众位大人有本早奏。”

  高硕才首先出列:“老臣高硕才有本奏……”接着罗里八嗦讲了一通,李越听了也没有什么实质xing内容,似乎是说快到祭祖之日,要拟什么礼节的问题。说了一通,将奏折由内侍递了上来。接着下面官员一个个挨次出列,有些说的还是军粮赋税之类的实事,有些根本就言之无物。李越听得无聊,想起莫愁说的,是摄政王要求每人每日必须上本,深觉在这里耗jīng神实在有些代人受过之嫌。再看小皇帝,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头上沉重的金冠本来压得抬不起头,这会更是不时地往下点。再看殿外天色刚刚放亮,大约也就是七点钟左右,可怜这孩子大概五点钟就要起chuáng,比起前世那些起早贪黑的学生,还要睡眠不足。

  殿上气氛死气沉沉,李越觉得自己简直也要打盹了,忽然听到一个清越的声音道:“臣周凤城有本奏!”字句清晰入耳,宛如冰珠子一般,登时清醒了些。抬眼一看,周凤城已经出列,朗声道:“臣周凤城奏本:臣自蒙圣恩点为中书令,查历朝礼例,深觉摄政王之位与皇位并列,实乃大失君臣之礼,故奏请皇上,将摄政王御位下移一步,以全礼仪。”

  这话好比一瓢冷水浇进了滚油里,大殿上顿时起了一阵嗡嗡声。李越冷眼看去,十之七八的人都是面露异色,或惊慌或担心,却有那么八九个人面色如常,眼光中却带着紧张之色,都不抬头,却是紧紧盯着李越,似乎在观察他有什么反应。这八九个人有文有武,多半立在中后面,显然官职都不甚高,而且对今日之事,都是有备而来。

  小皇帝大约没想到周凤城会奏上这么一本,呆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那个,皇叔,皇叔是敕封的一字并肩王,御位与龙椅平列,也,也是有的。”

  周凤城并不放松:“摄政王是皇上叔辈,与皇上一字并肩,有失伦理。”

  小皇帝愣了一会,回头求救地去看背后侍女,头转到一半又转了回来,道:“皇叔并不是与朕一字并肩,是与先帝一字并肩。”

  周凤城点头道:“皇上言之有理。摄政王既是与先帝一字并肩,如今先帝已故,朝上并无先帝座位,摄政王御座又怎能与龙位并列?”言下之意,先帝已死,摄政王真要与先帝一字并肩,就不该在这朝堂上设座。

  李越暗想这周凤城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朝堂上当着摄政王的面上这样的奏折。正想答话,底下已经有人喝道:“周凤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殿下与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周凤城从容转头道:“请问陆将军,凤城何处是胡言乱语?”

  喝斥之人立在武臣第三位,身上暗红朝服绣着猛虎图案。李越把资料在肚子里过了过,已经知道他是骠骑大将军陆韬,是摄政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跟随他平定了东西二国,以战功升到骠骑将军之位,总管皇城腾龙伏虎二军,如果不是年纪太轻,只怕还不止这个官职。这是摄政王的部下,手下掌握了摄政王一半的军权。

  陆韬冷笑道:“摄政王平定东西二国,本有卓著之功;如今又是代皇上摄政,与帝位并坐,又有何不妥?”

  周凤城道:“摄政王确有不世之功,但临朝摄政,是以臣代君,却非以臣为君,君臣有别,上下有定,摄政王纵然功高盖主,亦要守君臣之礼,岂能臣与君并?”

  这一句功高盖主,实是胆大包天。朝中臣子谁不知摄政王正是因功高盖主,才有不臣之心,却没有一个敢于说出口来。然而摄政王此时毕竟仍以人臣自居,故而周凤城端出君臣之礼来,陆韬空自气得直翻白眼,却无言可答。周凤城也不看他,抬起头来,一双明利的眼睛直直盯着李越,毫无惧色,道:“殿下以为如何?”

  李越笑了一笑,道:“倒也有几分道理。”

  此言一出,殿中大小官员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摄政王xingqíng古怪狠辣,谈笑杀人,这般开颜微笑,实是杀人前兆。一时间殿上噤若寒蝉,人人手心里都捏了把冷汗,就连周凤城那等不动声色,此时也不由心下生寒。

  李越顿了一顿,陆韬已抢先喝道:“周凤城!大殿之上你竟敢冲撞殿下,真是大胆!来人,将他逐出殿外,不许他再胡言乱语!”殿门外两个卫士应了一声,上来便要拖人。

  李越挑了挑眉。有意思了!陆韬看起来是恼怒难抑,其实却是在为周凤城解围。周凤城虽是新状元,但中书令不过是四品谏官,以摄政王之尊,杀他不消chuī灰之力,当殿被他顶撞,又岂只是逐出殿外如此简单?陆韬毕竟武人,所谓关心则乱,不免有些露了痕迹。

  周凤城正在挣扎,李越已经开口:“慢着。”两名近卫松手退开,周凤城整整衣裳,抬起头来对着李越,仍然面无惧色;陆韬在一边却微微白了脸,想说话,又不敢。李越将两人来回看了一眼,淡淡一笑:“中书令,你今日的奏折就只是这么点事?”

  周凤城抬了抬下巴:“臣还有别事上奏,但以为这件事最重要。”

  “把你的‘别事’奏来听听。”

  一时间大殿里人人都以为听错了。连周凤城自己都愕了一愕,怔了片刻才能说出话来:“臣听闻殿下下旨,yù从东平国运特产晶石为羽亲王修建陵园,调边境守军及边民修建驿路以便运石材入都。臣以为我南祁近三数年虽风调雨顺,年稔丰饶,但毕竟连年征伐,国库尚未丰盈,修建驿路一事耗费巨大,实为不妥。况羽亲王于国无功,只是顺承王爵之位,理应遵照王侯之礼以白石修建陵墓,葬于王陵之内即可。请殿下以国计民生为重,收回成命,则百姓幸甚。”

  运特产晶石修建陵园?李越真是一头雾水。羽亲王又是什么人?想了想忽然明白,想必就是风定羽,摄政王死去的兄长,他在梦里见过的那个俊秀男孩。那男孩死得太惨,摄政王想要为他修建陵园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千里迢迢从东平运什么晶石来修陵墓就未免有些太大张旗鼓了,好比北宋的花石纲,劳民伤财,难怪周凤城要进谏。问题是,这旨意根本不是他李越下的,为什么都要他来接受别人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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