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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_朱砂【完结+番外】(249)

  柳子丹话犹未了,王皙阳眼睛已经红了,猛地立起身来:“你,你怎知道我只是在演苦ròu计!不错,我确是算计过他。那时他是南祁摄政王,我东平仰人鼻息,岌岌可危,我身为东平储君,自然要为一国之民着想!你生就天人之姿,能得他另眼相看,连西定国中贡银都可减免,我却没有这等福气,少不得自己算计。大家各为其主,我不算对不起他,他拘我罚我,我也不能埋怨!如今他已离开南祁,在我眼中只是李越,并非摄政王。我固然有东平重任在肩,不比你全无牵挂,能时刻伴在他身边。但我也并非贪得无厌,更不敢冀望独占或是瓜分,只不过想留此一夜之念,略慰本心罢了。”

  柳子丹沉默片刻,淡淡道:“这又何必?他终归不是你的,留此一夜,又有何益?”

  王皙阳惨然失笑:“不错,他终归不是我的。但我和他,也算同生共死过,我也只想教他知道我的心罢了。我也知这多半徒劳无益,你若问我是为了什么,我亦说不清楚,只是随心而做罢了。我直到此刻,方才真正能体会卫清平——纵然此生无缘,也只尽一份本心罢了。他若早些不做这个摄政王……或者,我与他相差的,只是这段时日。”

  柳子丹垂头看着自己的手,缓缓道:“你差的不是这段时日,而是一个秘密……”他愈说声音愈低,最后几个字,王皙阳竟未听清。不过他已无心再去追究什么,只是看着柳子丹,显然是盼他能够应允。柳子丹出神半晌,淡淡道:“我只是不明白,纵然你有这一夜,也不过分得一丝半毫,难道就当真满足了?”

  王皙阳苦笑道:“否则我还想怎样?难道还想独占不成?”

  柳子丹抬头锋利地看他一眼:“你难道不曾想过?”

  王皙阳微微茫然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亦不能将自己全部托付与他,又怎能做此妄想?”

  柳子丹淡淡一笑:“你虽不能,我却可以。既然我已将自己全部托付与他,自然便想独占。”

  王皙阳绝望地看他片刻,终于冷笑起来:“独占?你当真就能独占他么?我自然不能与你相比,但卫清平呢?纵然他们此生再不相见,他在殿下心中,也总有一席之地。”

  柳子丹不动声色:“你又知道了?”

  王皙阳冷笑道:“不只知道,这还是我亲眼所见。或许因你之故,殿下不能与他共生,但却能与他同死。其实若我是他,倒不如在圣山之中就死了,反而能长久留在殿下心中。”

  柳子丹终于微微动容,目光转向窗外,良久才淡淡道:“可惜他还未死。”

  王皙阳尖锐地道:“他不死,怕只是不愿殿下伤心而已。倘若他死了,你以为你与殿下还能如今日一般一无牵挂四海云游?”

  柳子丹紧闭双唇,良久,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李越从集灵殿出来的时候,一身轻松。这个世界能用得上的训练方法,他已经全部写出来jiāo给了东平的将军们,并且耐心给他们答疑解惑了一番。照他看来,东平这些军官们当中有几个年轻的,悟xing倒还不错,假以时日,能成栋梁之材。这件事做完,他也就没了负担,终于可以履行对柳子丹的承诺了。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忽忽已经两年,终日里纷纷扰扰,没有片刻喘息之机,现在终于可以轻松,心里不是不高兴的。可是这种高兴之中,却又带着些抑郁之感,只是这种抑郁自何而来,他却不愿深究。

  院子里静悄悄的。自从他们住进这里,洛无风就把仆役侍卫大半撤走,剩下几个也只许在外门听候差遣,非经呼唤不得入内,因此这内院里一到天黑就再没别人,只有他们住的屋子里透出灯光,在初秋的凉风中散发出温暖的huáng色。

  李越喜欢这种感觉——不论多晚,总有个人在等着你。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他轻轻推开门:“子丹——”后面的话全部咽在口中,因为灯下桌旁,那个微微带几分醉意抬起头来迎接他的人,并不是柳子丹。

  房中有氤氲的酒香,王皙阳脸颊微红,眼角湿润,朦胧地笑笑:“回来了?”

  李越诧异:“怎么是你?你把子丹弄到哪里去了!”最后几个字,已经有些声色俱厉。

  王皙阳半伏在桌上,摇摇手中的酒杯,眼神带几分凄凉:“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的小人?用尽心机,不择手段——就算是死过一回,我在你眼中,也始终如此?”

  李越迟疑了一下。他自然不致做如此想法,但乍一回来,没见到柳子丹却看见王皙阳,不由得便担心,脱口而出了。

  “子丹在哪里?你怎么过来了?”

  王皙阳执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你明日就要走了,我来为你饯行。放心,这是安定侯许了的。”

  李越皱皱眉:“子丹许了什么?”

  王皙阳皱眉思索:“许了什么?他,大约是许了我一个从此死心的机会罢。”

  李越眉头皱得更紧。他看不惯王皙阳这般茫然若失的忧伤神态。王皙阳始终是生动跳脱的,纵然有时流泪甚至装死,也泰半是作戏而已。虽然戏文虚假,他却演得起劲,其中透出的,始终是一派生机,几时有过这样的颓废之态?他盯着王皙阳的脸看了半天,心中倒是暗暗盼望能看出点演戏的痕迹来,可是看了半天,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王皙阳一直也在看着他,等到李越把他从上到下都看遍了,才嘻嘻笑道:“看出来了么?”

  李越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酒杯:“你喝醉了。”

  王皙阳笑嘻嘻地点头:“是啊,我醉了。不醉,又怎么敢在这里等你?”

  李越心里微微酸疼了一下:“你这又是何苦,为什么非要勉qiáng自己?”

  王皙阳像似被针戳了一下,竖起眉毛:“谁说我在勉qiáng自己?”

  李越把酒杯往旁边一扔:“难道不是?借酒盖脸,你酒醒了难道不会后悔么?”

  王皙阳噌地站起来,亮开嗓门像要跟谁吵架似的:“不后悔!我知道我不会后悔!若不是,若不是你bī我,我哪里要借酒壮胆!”

  李越皱皱眉:“我bī你什么了?”

  王皙阳哈哈大笑,跌坐回椅子上:“是啊,你bī我什么?明明是我在纠缠不休,哪里是你在bī我?”他靠在椅背上,又露出苦苦思索的神qíng,“我到底差了什么?唔,第一,我不如安定侯美貌。”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晃,又伸出第二根,“第二,我也不如安定侯无牵无挂,能随你走到天涯海角。第三……唔,第三……”他偏头思索,满脸苦恼,醉态可掬。

  李越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他:“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并没差了什么,只是我已经有了子丹,不能再做第二人想。”

  王皙阳蓦然叫起来:“你骗人!卫清平呢?你心里还不是想着他!”

  李越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沉下脸道:“你今天晚上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谈卫清平?”

  王皙阳红了眼圈:“除此之外,我又能与你谈些什么?你又肯听我说些什么?我若说要你一夜温存,你难道肯坐下来听我说么?”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站起来,伸手想来拉李越。李越一缩,他拉了个空,脚下不稳,一头就往李越怀里扎了过来。李越若是让开,他势必栽到地上,只好伸手接住他:“你喝得多了。”

  王皙阳靠在他怀里,眯起眼睛,忽然呵呵笑起来:“你可知道,那次我声称重病,要骗你进宫来看我。那一次我备下了药酒,千方百计想诱你入幕。谁知道探子说你竟然顾自走了,我一怒之下,药酒也砸了,你却偏偏又来了……你看,我每次要算计你,却总是弄巧成拙。到了今日,就算想端出一份真心来,也无人相信了。”

  李越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拖着他往chuáng边走:“你醉了,好好睡一觉,不然明早一定头疼。你带了人来么?”

  王皙阳完全不理他说了些什么,只是伸开手臂搂住他颈项,竭力把脸往他脸上贴:“其实我虽不如安定侯貌美,身子却也不差,熄了灯,也该差不太多……”

  李越有点恼了:“胡说八道!你想挨揍是不是?”

  王皙阳被他一吼,呆呆看了他一会,忽然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胡乱拉扯自己的衣裳:“你明日就要走了,难道连个念想也不肯给我留么?”

  李越把他压倒在chuáng上,按住他乱挥乱动的手,头疼道:“你是一国之君,不能这般胡闹。我又不是永远不再回来,说什么念想?”

  王皙阳大声道:“你又在骗我!你这次走了,便永远不会回来。卫清平在北骁做大巫神,你已经不必再担心他,自然要跟柳子丹双宿双飞,逍遥自在!我恨他为什么不死在北骁,倘若他死了,你便不会如此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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