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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_朱砂【完结+番外】(35)

  李越暗暗叹了口气:“是。”

  林影嘴唇蠕动,眼睛看看李越又看看柳子丹,神qíng不知是悲是怒是喜是恨。柳子丹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缓缓道:“殿下想必累了。林兄,外面百姓似乎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你曾做过河道,他们也还听你的,烦你出去劝说他们再宁耐片刻。”

  林影yù言又止,低下头默默出去了。柳子丹慢慢坐了下来,仿佛疲惫已极,低声道:“殿下安然无恙,实是大幸。”

  李越知道他是在说场面话,没有回答。此时他只庆幸铁连珠一下船就执意告辞了,否则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又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空dàngdàng的大堂之上一片寂静,柳子丹似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匆匆抹了抹脸,恢复了清淡的神态:“殿下只怕累了,不如到后面休息—”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田七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殿下!”

  “田七?”李越猛地站了起来。田七满面风尘,身上的衣裳还沾着血迹,一头扎了进来,急促地道:“殿下,粮队出事了!”

  李越一挥手:“别着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在哪里出的事,现在qíng况如何了?”

  田七看主子如此镇定,qíng绪也平静了些,喘了口气道:“殿下走后,粮队迟迟不到,我等不及便回头去找。结果在云州城外遇到周中书,他说粮队在云州外三十里处被劫,兵士几乎死伤殆尽,粮车全被劫走,周中书也受了伤,幸好有个兵士把他压在身下,他才逃了一劫。”

  李越脸色yīn沉,手指关节微微作响,道:“周凤城在哪里?”

  “在外面马车里,还有把几个兵士,五百人的队伍,只有四人活了下来。”田七神qíng也有些黯然。这五百兵士是从陆韬军中挑出来的jīng锐,也跟从过风定尘,其中有些人跟他还曾喝过酒。

  李越霍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马车停在院子里,周凤城脸色苍白,肩上腿上都裹着厚厚的绷带,看见李越,gān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低下了头:“凤城未尽职守,请殿下降罪。”

  李越审视着他,尚未说话,马车里另一人已经低声道:“周中书是文人,没守住粮车,是我们无能,殿下要罚就罚我们吧。”

  李越目光向车里一扫,三个兵士身上都染满血迹,其中一个断了左臂,一个腿上缚着夹板,还有一个胸前斜裹了绷带,靠着车厢板壁勉qiáng坐着,说话的正是他,只说了几句,就咳呛起来,大约牵动了伤口,面上微微露出痛苦之色。

  李越的目光在三人面上一一掠过,忽然微微一笑,轻松地道:“一个个伤都没好,叫本王罚你们什么?田七,去城里找个郎中来,子丹,先安排房间给他们休息,弄点饭菜来。”

  “一群饥民?”李越靠在椅背上,目光却锋利地扫视着眼前三人,“你们怎么知道是饥民?”

  缺了左臂的兵士名叫李纵,闻言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液,道:“回殿下,因为这些人手里拿的都是锄头铡刀之类,所以标下等以为是一群饥民。”

  李越冷冷一笑:“你们五百jīng锐,竟被一群饥民得了手?不知陆韬平日是如何带兵的,竟然带出你们这些人来?”

  瘸着腿的卢平xing子火爆些,闻言大声道:“殿下,不是陆大将军带兵无方,是弟兄们自出京城后就染了时疫,本来想找个郎中看看,中书大人却说灾qíng紧急催着赶路。饥民拦道之时,照兄弟们的意思就要动手,中书大人却不肯,结果这些bào民竟然在树梢上吊了石灰包,洒下来大家睁不开眼,这才叫他们得了手!”他是直筒子脾气,不顾李纵在旁边连使眼色,居然一股脑倒了出来。

  李越眉梢微微一挑:“时疫?一出京城就染时疫?本王来的路上没听说有疫qíng,怎么偏偏你们就染了时疫?”

  李纵连使眼色,卢平xing子发了只作不见,大声道:“回殿下,本来标下等要走大路,中书大人偏要抄小路,一路上多是泽地,夏秋之jiāo,本来易染疫气。”

  李越仰了仰头:“这么说,全是周中书的不是?”

  卢平张嘴要说话,李纵连忙踩了他一脚,道:“殿下,此事标下等自然有罪,但若中书大人肯听标下等的主意,只怕也不至如此。”

  李越不置可否,转头看了田七一眼:“你到了那里,没有追寻一下粮车的下落?”

  田七正襟危坐,道:“回殿下,属下到时他们离开已久,属下急着救人,就没有去找。”

  “你怎么知道他们离开已久,又是周中书说的?”

  田七看了一直不曾说话的那个兵士一眼:“是胡岩说的。周中书倒地时摔得闭过气去,也说不清他们是何时走的。”

  李越的目光移到胡岩脸上:“是你护着周中书的?”

  胡岩恭敬地欠了欠身:“是。标下想周中书文弱书生,怕他被bào民伤了。”

  李越回眼一扫李卢二人:“周中书是粮队之首,竟让他伤成这样,你们都做什么去了?”

  卢平一脸的不服气,李纵用力在他脚上碾压,他才把话吞回了肚子里,忿忿转过头去,李纵低头道:“标下等当时只想保住粮车,所以疏忽了,请殿下责罚。”

  李越冷冷道:“那些人是何时离开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李纵怔了怔,低声道:“标下当时昏了过去,没有看到。”卢平也摇了摇头。李越转过头来看着胡岩,微微一笑道:“看来只有你知道了,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胡岩想了想,道:“标下当时也有些不大清醒,大约记得是往西去了。”

  李越一挑眉:“往西?这么说当真是西定饥民?”

  胡岩恭敬地道:“标下也不敢说,他们彼此间只是呼喝却极少说话,听不出是什么口音。”

  卢平恨恨道:“定是西定饥民无疑!云州守竟然让他们进了关内,也不知是gān什么吃的!”

  田七眉头一皱,正想说话,门外忽有人道:“那些人绝非西定饥民!”正是周凤城的声音,扶着门框站在那里,面色更是苍白。

  李越微微一笑:“周中书怎么没在房里休息?”

  周凤城向前跨了一步,忽然双膝一屈跪倒在地:“殿下,此次赈粮被劫,全是凤城一人之过,凤城甘受责罚。但那些人绝非西定饥民,请殿下明鉴,切勿迁怒于人。”

  卢平忍不住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声道:“难怪有人说他是西定人,这么替西定说话。”

  胡岩连忙也跪了下来,道:“殿下,周中书是文人,又心急赈灾的事——粮车被劫,是标下等职责所在,无可推卸,不能只怪周中书。”他这么一说,李纵跟卢平也只好跪下,卢平心不甘qíng不愿,扭着头鼻子里直喷气。

  李越将身一仰,道:“周中书,你怎么知道不是西定饥民?”

  周凤城脸色愈发苍白,道:“殿下,那些人虽然极少说话,但呼喝之间语音并非西定语音,请殿下明鉴。”

  李越笑笑:“周中书对西定语音倒很有研究。”

  周凤城道:“凤城本是西定人,自然听得出。”

  李越眉梢微微一扬:“周中书果然是西定人?”

  周凤城微微咬牙:“凤城的确是西定人,但并非因此偏袒西定。”

  李越目光轮流在四人面上扫视,片刻笑了笑:“都下去吧。周中书身上还有伤,田七,送周中书回房。”

  周凤城急得上前一步:“殿下—”

  李越不容他多说:“田七—”田七立刻踏上一步挡住了周凤城:“周中书,请—”

  周凤城还想说话,田七已经半架半扶地将他弄了出去,李纵三人也退了下去。李越眯起眼睛,扫了窗口一眼:“想听就进来,不用那么遮遮掩掩的。”

  窗口迟疑片刻,脚步声响起,转到门前,柳子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嘴唇微微动了动,yù言又止。李越微微叹了口气,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吧,有什么话就直说。”

  柳子丹没有坐下,只看着他:“你,你相信劫粮车的是西定饥民?”

  李越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柳子丹看他脸上笑容,稍稍有些放心,道:“那,你的意思是—”

  李越凝神听了听屋外并无他人,伸手把柳子丹拉着坐了下来:“田七描述了粮车被劫处的地形,正是最适合动手的地方,若是一群饥民,只怕难有如此眼光。再者我们经过云州时,城中才有多少饥民?而且个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仓促之间三百余人到哪里去弄到这么多的锄头铡刀?难道他们知道粮车要经过,早做了准备?何况押车这五百人都是军中jīng锐,又怎会同时染上时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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