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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卿相_凤九幽【完结】(52)

  而且他很有原则,只爱书,爱知识,不愿涉政。当今圣上曾数次请他入朝观政,他都没答应,请其教导越王,他也不应,连贵妃亲拜相请,他都敢直接拒绝。

  范灵修说到这里无不叹息点评:“得亏他有个好出身,若非琅琊王氏这座大山护着,他不可能活的这么自在。”

  他边回想边说,王复xing格并非一直像现在这样,不悲不喜不怒不乐像块石头,他以前待人温和,遇事从容,看到喜欢的也会赞,高兴的也会笑,不开心也会生气,这样的大变,算着……是五年前开始的。

  “五年前……出了什么事?”崔俣指尖下意识轻敲桌面,眉心微蹙。

  “这倒不知道,”范灵修仿佛也觉得很奇怪,“从未听说过半点相关消息。”

  崔俣视线微微下移,落在茶盏之上,袅袅白烟迷蒙,掩住眸底思绪。

  “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件事。”范灵修突然轻拍桌面,两眼睁大,好像想起了什么。

  “什么事?”

  “五年前冬日,王山长转变前昔,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范灵修形容了下王复那场怒气,不知道从何而起,哪个点戳到他,他气的特别厉害,都快过年了,独自住在白马书院的山上,不吃不喝,也不下山。眼看着大雪封山,下人们担心,想唤他出房门,他直接动手把人推走,还砸了一屋子东西。

  这对于世家出身,xing命温和一面颇多的山长王复来说,非常难见,把一众人吓的不轻。

  “我要说的,却是其后某日……”范灵修压低了声音。

  隆冬时节,正是商家各种年底盘点结算的时候,范灵修将将十一,还是个孩子,却已经被他爹拎着耳朵大力培养了。远处不消说,肯定不行,但是长安周边,他爹没放过他,拎着他走了一圈。

  那段日子,盘帐,结算,给各种关系脉络过年礼,样样都是事,忙的团团转,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撞上连天大雪。父子俩没办法,只得带着近身随从,在深山庙里借住几日。

  就在这里,没事贪玩四处跑的熊孩子碰到了王复。

  “那时大师们刚做完晚课,有一间禅房亮着灯,是早前大人们叮嘱不能接近的地方。我好奇嘛,当时四周又没别人,我就悄悄过去看了一眼。”

  范灵修修长眉毛高高扬起,声音神神秘秘:“我看到了一个头上有九个戒疤,耳垂特别长的老和尚。老和尚闭着眼睛敲着木鱼,王山长跪在他身侧的禅垫上,表qíng……怎么说,我形容不上来,就好像特别特别空,什么都看不到似的。”

  “老和尚念了几段经,大多我不记得,只记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还说什么‘红尘多难,莫过执着,人有生死,灯有明灭……’,气氛特别特别沉。”

  崔俣眸色微转:“是谁死了么?”

  “我也纳闷啊,”范灵修摊手,“可当时各方消息都很透明,并没有谁死,王复的家人朋友,连近身下人都好好的,活蹦乱跳。后来人们大多传言,王复之转变,是读书读迷怔了。”

  崔俣摇头,不可能。王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特别打击他的事,这件事甚至稍稍动摇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所以才有此转变。

  他心有所感,只要找到这个点,这个考验他一定能过!

  “那什么,我这些话,可从没与外人提过,崔六你可得给我保密啊。”范灵修巴巴看着崔俣,视线又若有似无的瞟了瞟杨暄。

  崔俣微笑道:“自然。”

  杨暄则回了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竟敢怀疑他的cao守?

  范灵修装糊涂,嘿嘿的陪笑。

  一个瞬间,崔俣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主意:“范兄在长安长大,对王山长收过的弟子可熟悉?尤其是一些略有名气,才华横溢的?”

  “当然,但凡有点名气的,我都知道!比如说费延,刘时,李得风……”范灵修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如数家珍。

  崔俣心内默默记着。

  能影响王复的人,除了家人,大概就是曾经教过的弟子了。他转变那么大,周边家人,朋友,甚至下人都没有异样,会不会是哪个学生?

  学生长大后有自己的事要做,自己的理解要实现,并非时时跟着师父,一时间联想不到一块,打听不到消息很正常。

  如果王复真是因为这个理由转变,那么这个弟子一定也不同寻常,不管哪方面引王复惦记,此子定不是庸才。

  ……

  范灵修把肚子里的货倒完,整整灌了两杯水,才长出一口气:“你要想了解王山长更多,可以找间说书馆子,好多故事呢!”

  “好多故事?”崔俣忍不住轻笑,看来王山长在民间声望甚高。

  “是啊,”范灵修托着下巴,漫长漫长的叹了口气,“说起这个我就发愁,崔六你不知道,这位王山长著的书卖的有多好,只要他写的,不,别说写,只要他有过批注,出来立刻疯抢啊!我家头年没看好市场,印了一批书,现在还在库房呆着呢,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卖出去!”

  “总会卖出去的,少年,努力吧。”崔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今日就到此,我与沙三告辞了?”

  范灵修立刻翻手拉住崔俣胳膊,皱着眉眼:“这怎么行!你俩好不容易找我一趟,怎么能连顿饭都不吃?不能走,谁都别走,一会儿我带你们吃好吃的!”

  “你确定?”崔俣偏头,下巴遥遥一指,指向窗外某面色焦急,在他们门外不停转来转去的中年汉子,“他可是一盏茶前就来了,不去处理么?”

  范灵修撇撇嘴,轻啧一声,满是不愉。

  这雅间临街,却不只临街一扇窗子,内侧靠近门外楼梯附近也有小窗。因天气不冷不热正好,他们又没说什么机密之事,就没把小窗关上,谁知竟遇到下人找来!

  这人也是没眼色人,他已经吩咐没大事不许打扰,还尽量装做看不到了,这人也不知道走,一劲戳在那,这下倒好,给崔俣看到了!崔俣那聪明劲,恨不得长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会瞧不出来?

  “好了,别别扭,先去处理事,咱们时间还多,改天再约吃饭。”崔俣温声劝范灵修。

  范灵修最不喜欢不确定的‘改天’,顺口道:“那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崔俣想了想反正没事,笑着应道:“好啊。”

  杨暄力道非常猛的扯下范灵修拽着崔俣的手,目光幽暗:“明晚见。”

  范灵修摸了摸生疼的爪子,眉梢高高挑起,看看崔俣,再看看杨暄,慢慢的,一脸意味深长:“那……我就不送了?沙三好好照顾崔六呀。”

  “不用。”这是崔俣说的。

  “要你cao心。”这是杨暄。

  当然,做为主人,范灵修还是把人送下了楼的。远远看着二人走远,身影似乎融在一处,范灵修唇角勾起,‘噗’的一声没憋住,笑的张牙舞爪花枝招展。

  跑堂的被他吓一跳,嗖一声蹿后两步,颤声唤:“少……少爷?”这是吃错东西了,还是抽羊癫风?

  范灵修回过头时,已经揉好脸收了笑,表qíng严肃jīng明犀利一如既往:“出什么事了?”

  刚刚是错觉?跑堂拍拍心有余悸的胸口,指着一边:“好像是……粮店出事了。”

  ……

  崔俣和杨暄回到谢家后,并没有四处打探有关王复的消息,只带着之前谢闻的承诺,请见谢府收藏的历年邸报。

  谢家有专门收藏放置邸报的厢房,一排五大敞间,其中两间已塞的满满,空余地方不大,只中间一张案几,艰难得容两人对坐。

  崔俣与杨暄也不在意,给烛火套上罩子,慢慢看了起来。自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到弯月初起,月上中天……一直没出来。

  烛光在眸底跳跃,字迹在指尖沉浮,月光一点点移进窗槅,又一点点移远,房间内安静无比,仿佛只能听到纸张轻碰,和对坐彼此的呼吸声。

  手边邸报一打打增加,崔俣眼睛也越来越亮,他知道了!

  这个约定,他一定能赢!

  可聪明的人,总不满足于一石一鸟,有顺便的事可以做成!

  崔俣指尖轻捻,目光闪动,倾刻间,就有了主意。

  ……

  第二日,申时末刻。

  范灵修在约定之地等待崔俣杨暄前来,远远看到二人影子,就跑到门口迎接:“哈哈终于来啦!今儿个我保证没不长眼的过来烦,咱们可以放开肚子大吃大喝,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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