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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_心渔【完结】(88)


李承运道:“我按你说的,找人查了一下大皇子那栋私宅的歌姬。短短几日,先前的歌姬不见了大半,换上的都是些新面孔。”说话间手里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根长枝,“我也不查了,左右这件事有几个人脱不了gān系。丽姬出府的时间、走的路,知道的寥寥无几,有胆子做这事的,就更少了。”
这是说丽姬出事,李承运的岳父延国公也牵扯其中?
文笙有些无奈,只是这都是李承运的私事,文笙也相信此番他因为丽姬吃了教训,以后做事会更加谨慎,而且有长公主看着,他也不会贸然报复延国公、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些人。
文笙便将李承运纳妾的事放在了一旁,转而向他借钱,又提出想把那马场收拾布置一下,过年的时候将二老接过去住。
李承运痛快应了,又送了她一些下人奴仆,免得到时没有人使唤,并将山庄的护卫借她先用着。
马场不单纯就是养马的地方,李承运之前常带了一帮权贵过去游玩,兴之所至,会在那里留宿,除了养着几十匹骏马,有一片很大的跑马场,其它与山庄别院也差不多,若非如此,也不会引得一帮权贵垂涎。
地方归了文笙之后,她养不起那些好马,除了那块金贵地方,其他不管人还是马,都退了回去。
故而这个年,文笙他们是在西山马场过的。
那二老听说文笙竟然参悟了《希声谱》的两支曲子,既好奇又代她欣喜。
只可惜文笙伤了手,只能演示《行船》的一小段散音,而《希声谱》的妙处又非是语言可以形容。
戚琴心痒难熬,和王昔将三张曲谱反复研究,最后无奈地得出结论,同一支曲子,自文笙手里弹出来,和旁人所弹韵味就是大不相同,这种东西,是《希声谱》所特有的,学不到,模仿不来。
对戚琴而言。与其不切实际地望《希声谱》兴叹,还不如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医好手指,恢复昔日水准才是正途。
三十晚上,文笙亲自cao持,指挥着丫鬟下人忙了一大桌团圆饭,请王昔、戚琴坐了上座,她和云鹭陪着。
四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若不是换了地方。环境不同,简直就好像回到了青泥山一样。
只是对于以后,大家都有意避而不谈。
那二老经此劫难。有些心灰意冷,尤其是王昔,身体受到重创,以后无法独立生活。虽然文笙一早就表示不用担心,一切有她。老爷子仍是提不起jīng神来。
文笙则是存了改天换地的决心,眼下还不敢对人言。
正月里文笙应邀赴了几回宴,有符家两位小少爷做东的,定在孤云坊。专门为庆祝她得了状元,满满都是显摆炫耀之意。
还有项嘉荣请她和另几个同窗聚了聚,玄音阁正月十六开学。他们已经打听到正月里是给新人适应的时间,学生们会在这半个月找好自己的师父。拜到阁里某一位乐师门下,以后遇到不会的也好有人指点。
谭令蕙又请了她一次,席上认识了几位女学的闺阁小姐,这回人多,文笙颇为低调,没有说什么叫人侧目的话,加上杨蓉和鲁雪芝对她表现出熟识来,明显不是初见,其他人看文笙也顶多是透着好奇,并没有人上来为难。
到是鲁雪芝觑了个空问她知不知道程国公这两天要纳妾,文笙装了糊涂。
除此之外,还有李曹的送别宴。
李曹返回离水,文笙犹豫了一番,还是写了封报平安的书信,请他帮忙捎去李家。
如此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六,玄音阁开学了。
此次玄音阁收徒,共计收取“甲等”一百二十人,“乙等”九十六人,“特选”五十四人。
这二百七十人不会集中在一起上课,对这些新人而言,进阁第一件事就是拜师。
玄音阁内部除了当摆设的女学,分为南北两院,北院的院长是谭大先生谭睿博,谭大先生为人严谨方正,北院的乐师对他都是既敬又畏,而南院的院长谭二先生谭睿德温和宽厚,南院便聚集了很多因兴趣而成为乐师的世家子弟。
两院教学风格大相径庭,南院宽松而北院严苛,谭老国师的五个儿子三个在南院两个在北院,两边实力相差无几。
玄音阁每年的chūn秋比试以及三年一次的大比,其实都是南北两院的较量,从结果上看近几年个人战南院占着优势,但团战无一例外每次都是北院获胜。
阁里的规矩是拜了哪个院的师父,以后就属于哪个院的人。
玄音阁建阁这么多年,唯一的例外只有谭锦华,他自幼跟父亲谭大先生学琴,成为乐师之后却自称已经被父亲逐出门墙,投奔了二叔的南院。
文笙上来便遇见了这么一件叫她犯难的事。
她需要在阁里认一位师父。
正常而言,不要说入学的状元,就是乙等、特选的学徒,认准了哪一位乐师要拜入门下,都不会遭到拒绝。
乐师们都知道这是壮大本院和自身的好机会,就算日后成不了材,谁还在乎多一个没出息的学生呢。
但文笙却不同。
因为她是女子,加上凤嵩川的刁难,使得乐师们都敬而远之,唯恐招惹上这个大麻烦。
摆在文笙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通过谭瑶华在谭家拜一位师父,要么请李承运帮忙,拜到南院的米景焕门下。
不过这两条路都不是文笙想要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旦拜谭家人为师,来日必然要为之束缚住手脚,她做不到钟天政那般绝qíng,到时候师父说一句叫她忠于建昭帝父子,她听还是不听?
至于米景焕,文笙直觉认为他不会想要收自己。
师徒这等事一定要你qíng我愿,勉qiáng就没意思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其他学徒都开始跟着师父学习了,她不禁暗暗着急。
若是到下个月她还拜不到师父,就只好去女学上课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钟天政的建议

钟天政已经顺利拜入谭二先生门下,成了谭瑶华的师弟。
项嘉荣也进了南院,按他的说法,在玄音阁里偶尔看到北院的乐师,一个个步履匆忙,他腿有残疾,怕跟不上拖累同伴。
不过除了这二三甲,以及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杨兰逸,此次玄音阁招进来的学徒到有大半进了北院。
乙等、特选们深觉机会得来不易,就是甲等里面,出身官宦世家的毕竟是少数,众人平时吃苦惯了,南院的松散自由在他们眼里简直就等同于享福偷懒,还是北院的风气更叫人放心一些。
文笙为拜师的事,嘴里都快急出火泡了。
大家都有了师父,只有她这里还八字没有一撇。
她想gān脆在南院找个年老糊涂,不问世事的乐师,胡乱拜个师父先过了这关得了。就不知有没有这么合适的人选?
这个问题不能求教谭瑶华,但有一个人,文笙觉着他虽然表面上和大家一样,对玄音阁不是很熟,但心里肯定明镜一样,问他准没错。
文笙做东,单独宴请钟天政。
请客的地方就是在西山马场,这里经过简单的收拾布置,已经成了文笙的家。
钟天政坐着马车依约前来,光彩照人,文笙看着他,觉着这小子近来真是chūn风得意。
她把人都打发出去,亲自为钟天政执酒,道:“阿政,今日请你来,是有事求教。”
钟天政难得心绪很好的样子:“是上次凤嵩川的事么,姓凤的首鼠两端,明里和杨昊御jiāo好。暗地里和杨昊俭也有来往,两边周旋,大约是还想观望一阵吧。”
他笑了一笑,将酒一饮而尽:“我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会查到,你着什么急?”
文笙今日请他来,本不是为了对付凤嵩川。不过钟天政既然提起来。文笙心里一动:“我看大皇子杨昊御对他很是放心,完全是拿他当自己人待。”
钟天政笑道:“这种qíng况不会长久了,他现在大权在握。很快就必须在那两人中间作出选择了。为了帮他下这个决断,我还特意送了个人给他使。”
文笙凝目望着他,这家伙突然对凤嵩川有这么大的兴趣,必定不是为了帮自己。当是打着混水摸鱼,乱中获利的主意。
他这么大方地告诉自己。是否意味着在此事上他同自己目的一致?
收拾凤嵩川,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这么长时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钟天政,钟天政也回望着她,屋里一片寂静。
停了停。钟天政笑了,眼波中好似蓄满了碎裂的星辰,眉目间颇有温柔缱绻之意:“怎么了。一个姑娘家,没事不要紧盯着男人看。你再这样子,我要多想了……”
文笙“嗖”便将脑袋转到了一旁。
钟天政见状“嗤”地一声轻笑,笑声里颇有自嘲之意。
文笙央道:“阿政,差不多行了吧,老使这招你不腻么?”
“不。”钟天政悠然回答。
文笙只得眼看别处:“其实今日我是想向你请教一下拜师的事。”
文笙眼下面临的难题,钟天政自然都看在了眼中,他笑了一声,幸灾乐祸地道:“你可看出来了,南北两院都没有合适你的师父,老实去女学上你的课吧。”
由上次钟天政不满谭锦华请客捎上了她,文笙就意识到钟天政此人表面看上去好似离经叛道,骨子里头与世间大多数男子也差不多,看不惯她在外边抛头露面。
她暗自叹了口气,正色道:“若是去了女学,不说能不能学到东西,以后阁里chūn秋两次考试以及三年大比都不能参加,我好不容易才挣到了一点不同的对待,岂能到这时候前功尽弃?阿政,还请你帮帮我。”
钟天政听文笙如此说,顿时想起她在丝桐殿伤着手同自己比试的qíng形。
她说的“好不容易”不是虚言,想到此,钟天政心中不由地一软,想了想,问道:“你想拜个什么样的师父呢?”
文笙听他话语松动,忙道:“我的qíng况,你最是清楚。我是想在南院找一位老师,不怕凤嵩川,不介意我是女子,最好也不要督促着我学妙音八法。”
钟天政沉吟道:“前两个还好说,这最后一个嘛,妙音八法是玄音阁看家秘法,大家都是奔着这个来的,想找一个不练妙音八法的,可不大容易。”
话虽如此说,他却知道文笙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希声谱》和妙音八法的要旨大相迥异,文笙以状元的身份入学,却迟迟学不会妙音八法,难免引人生疑。
钟天政也不想文笙掌握了《希声谱》的秘密泄露出去,引人觊觎。
文笙没有估计错他,玄音阁所有乐师的资料他早好几年就到手了,没想到他自己还没怎么用上,到是便宜了文笙。
“若按你的想法,南院那么多乐师,符合条件的大约只有两个半。一个是‘赤乌’杨鸣岐,此人已然年逾七旬,垂垂老朽,耳聋眼花,你若拜到他门下,学不学学成什么样,他纵然想管也有心无力。而且他乃是豫王的亲大伯,当日因为一心学琴,辞了世子之位,论起来皇帝还要叫他一声叔父呢,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把凤嵩川放在眼里,只是你想要拜到他门下,还需请程国公出面,帮你说项。”
文笙初听钟天政说有“两个半”之多,登时松了口气,可没想到钟天政推荐给她的这第一个,又是皇亲国戚。
“那另外一位呢?”
钟天政笑了笑:“不合适?另一位是‘huáng金鼓’卞晴川,这个人经历十分有意思,据说早年是怀英翔怀将军的亲信,也不知怀将军从哪里把他找了来,怀将军带兵同南崇人打仗。他就在中军帅旗下击鼓。后来怀将军获罪问斩,谭老国师因他是乐师,将他保下来,放在了南院。听说卞晴川自那以后醉生梦死,不思进取,大约是南院里唯一一位不会妙音八法的人。”
他都不会妙音八法,自不会督促着学生去学。
“只是拜他为师。我怕你学不到什么东西。而且师父若是被人瞧不起。徒弟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钟天政帮她分析利弊。
“你说还有半个。”
“那半个我指的是谭五先生,我这位师叔才是真正的闲云野鹤,对玄音阁的事漠不关心。这次选拔学徒这么大的事,他都没见人影,不知在哪里逍遥,你拜他为师。他必定懒得管你。”
谭家人自然被文笙排除在外,听钟天政介绍完。她到是对那位卞先生产生了些兴趣。
“你若想要拜他为师,不用托人,只要拿一坛子酒去,待他喝醉了。不要说你管他叫师父,就是他叫你师父都没问题。”
文笙听得钟天政如此说,不禁突生忧虑。自己要拜的这位师父,想来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识,翌日文笙特意向杜元朴要了坛好酒,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卞晴川。
杜元朴听说她要去见的乃是怀将军旧部,颇为动心,还道若是文笙真拜了这位卞晴川为师,定要请出来大家认识一下。
当日怀家军以勇猛著称,怀将军驻守飞云江,南崇人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后来怀英翔获罪惨死,天下人都传是大梁皇帝中了南崇的反间计。
怀英翔死后,大梁军中果然混乱了好一阵,直到纪南棠横空出世。
杜元朴如今也是年逾不惑,却未曾有缘一见当年的名将,听说卞晴川有如此背景,难免好奇。
文笙应了,到了玄音阁之后,便按照钟天政所说的地址,去寻那位卞晴川。
卞晴川没有成家,吃住都在南院。
玄音阁贵为大梁国学,自然多少闲人都养得起,还是谭二先生看卞晴川来后既不修己,也不育人,少有清醒的时候,过得实在太颓废了,才给他分派了个管鼓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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