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陆寒之听见了哭泣的声音。
是小孩的哭声，很清晰，不是幻听，就在二楼，离得远了又很模糊，陆寒之不确定是不是刚刚他在自己办公室时所听见的交谈的声音，被他听错了。
为什么这么晚了，村委办公楼会有小孩？
谁家的孩子贪玩没回家，或者是甘睿的孩子找过来，藏在角落睡着了，没人叫他，所以晚上醒来后，一个人留在这里哭？
这些都是陆寒之的想法，他一步一步走过去，一间一间地查看房屋。
离甘睿的办公室越近，越能听见哭声逐渐变大。
“吱呀——”
陆寒之推开门，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开灯，就看见黑色厚重的办公桌旁边确实蹲着一个人。
但不是小孩，是年轻的姑娘，只是声音太细了，远了听就像小孩在哭。
她留着长发，皮肤很白，穿着灰扑扑的裙子，光着脚蜷缩在办公桌边，将脸蛋埋在手臂里。
陆寒之觉得她看上去很眼熟，非常眼熟，仿佛她的名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
“救救我……”
女孩仰起脸，哭着向陆寒之转过头来。
那是马露的脸，眉心、颧骨、下巴和露出领口的锁骨都钉上了黑色的钉子，远比陆寒之所看见的尸婴钉要更长、更粗，深深地扎进她的肉里。
“救救我……”她哭着长大鲜红的嘴，几乎看得清里面的舌头，“好疼……”
好疼——
“彭——”
陆寒之猛地醒过来，瞳孔紧缩，背靠着办公椅，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臂上全都是额角留下来的冷汗。
“你怎么回事？做噩梦？”徐景酲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陆寒之飞快地站起身，擦过他身边冲到外面，现在还是中午，外面阳光明媚，竹林绿莹莹的，和梦里黑色的大片竹林完全不同。
陆寒之出了一身的汗，站在栏杆边发呆，徐景酲看出他不对劲，跟着皱起眉，走到他旁边，抓住他手臂，问：“你到底怎么了？刚刚下楼的时候听见你在喊，是做噩梦吗？还是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求生者（8）
“我不知道，”陆寒之按住太阳穴，本来很是红润的唇色淡去了不少，扶住栏杆张了张唇道，“我刚刚梦见……”
声音即将出口的一刹那，某种说不出来的心悸感猛地冲上心头，陆寒之喉头突然一阵发涩，硬生生止住声音，狠狠咳嗽了好几下，心跳声一阵阵加大，几乎到了让身体虚软的境地。
“你梦到什么了？”徐景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寒之本来要说，但他顿住了。
短暂的几秒过去后，陆寒之摇摇头：“没什么。”
徐景酲看出他的不对劲，皱起眉：“到底怎么了？话不要说一半。”
“一点怪梦，刚刚有点把我吓到了，没事，”陆寒之摇摇头，顿了顿，问，“徐先生，新办公楼建好后，马露来过这里吗？”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徐景酲道，“估计没来过，她平常没什么事情找村委，再说有甘睿，要办事找他就行了，不用自己跑一趟。”
陆寒之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徐景酲的视线在陆寒之的面孔上久久停留几秒，神情有微妙的变化，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
临近下午七点，下班后，陆寒之锁好门，抬头打量着办公楼的第二层，竹林的影子团团罩在上面，形成一些扭曲而神秘的黑影，甘睿办公室的灯已经关了，然而中午时做的梦依然在陆寒之脑中盘旋不去。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
陆寒之揉了揉鼻梁，转身正准备下山时，突然听见办公楼竹林里传来不同于往常被风吹动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的脚步一停，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鬼使神差地寻着声音的方向跟过去。
天色已经很黑了，他只得用手机自带的电筒照亮路，两边草丛里传来蛐蛐的叫声，裤腿拂过草屑的轻响，周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但陆寒之仍然捕捉到隐藏在其中的脚步声。
他用手机灯光一晃，前方一道人影便从竹林里闪了过去。
陆寒之一愣。
甘睿？
原来甘睿还没有回去？
办公楼的后山陆寒之还没有去过，一方面大麓山本来就是深山，人林保护涉及不到这么远，如果在里面遇到生禽猛兽有什么不测，没人救得了你，另一方面这后面几乎是荒山，没有农田也不住人，没什么理由来这里。
那甘睿到后山来干什么？
不知道刚刚手机灯光晃过去，有没有被甘睿发现，陆寒之把手机电筒关掉，只凭着视线里模糊晃动的轮廓，放轻脚步跟上去。
一直前进到河沟附近，人影就找不到了。
陆寒之在四周都转悠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奇了怪了，这么短的时间里甘睿怎么可能突然消失？
陆寒之站在原地没动，拧起双眉回忆刚刚跟过来的人影，的确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其他地方也没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那说明他可能还是在附近？
——难道他被发现了，所以甘睿躲起来了？
陆寒之脑中闪过这个想法，下一刻便听到从身后传来有人用脚踩在树枝上的声音。
他一怔，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双手臂便从后面将他整个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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