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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解冤成爱_俺也试试【完结+番外】(140)

  小石头慢慢地站起来,沉默地向屋外走,洪鹰觉得小石头一下子长大了,但不是年轻,而是有点老了。

  秦惟还在朦胧里,觉得有人坐在chuáng边,按照感觉,该是小石头。秦惟微睁开眼睛,小石头正看着他,肿眼睛的fèng里又有了泪水。秦惟努力笑了一下:“是不是明日就要走?”现在正是开chūn好行路的日子,岳夫子那个着急的样子,大概不会耽误。

  小石头点了下头,紧抿着嘴唇,像是要忍住眼泪。

  秦惟叹气,“行装,谁准备?”

  小石头勉qiáng出声:“奶奶说给我做……”

  秦惟又闭上眼睛:“好,她给你洪爷爷、大叔他们做过多次,肯定不会错的……”他累得不想再说了。

  小石头使劲闭了下眼睛——爷爷、大叔叔……平常人家都有这样的亲人,可是自己的爷爷、叔叔们已经……

  秦惟像是知道小石头在想什么,合着眼睛说:“你……别想太多。”

  小石头没再说话,秦惟都不用细里分析,就知道小石头这一去,十有八九就是许家灭门之时了。许家当初做下了恶事,自然有了现在的后果。话虽如此,即使秦惟对许家没感觉,但想到杀戮之际,肯定会有无辜的少年儿童丧命,他也心生怜悯。

  秦惟来自后世,文明社会已经发展到以法律量罪——罪有所惩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不该祸及无辜,要了没有死罪之人的xing命。秦惟认为那些孩子即使生在豪门中,享受了物质财富,对应的惩罚只需夺去物质,甚至可以让他们做事还债,但是他也明白,对方要杀了许家后代,并非是惩罚,是为了报复和以免日后遭到报复。

  可他有这些想法又能怎样?他何止不是救世主,他现在都下不来chuáng!自己做不到的事qíng,秦惟也不想让别人为自己的道德见解来买单:洪老大他们与卫家和许家都毫无瓜葛,收留秦惟和小石头已经担了风险。这些年,秦惟没有让洪老大去打听卫家女眷的下落,以免给洪家惹上麻烦,现在,他难道让洪家去给许家报信?去京城的是洪豹,秦惟无法想象对这么一个从小与自己不近的人坦言心事。如果是洪虎,或者洪老大,秦惟许是会试探一下。但那样有用吗?真做了,会不会让多年帮助了自己的洪老大一家陷入危险?……

  秦惟理解岳夫子的急切,他是卫家的朋友,此时巴不得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要让他对许家的孩子们网开一面?而小石头,刚刚得知家人被屠的惨事,自己难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个“对敌人要心怀慈悲”的教导,那岂不是太冷酷而虚伪?……

  秦惟思前想后,只觉回天无力。

  小石头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开始整理屋子。他把秦惟的衣服一件件归类,把秦惟长穿的内衣叠放在衣橱最外面,以便拿取,又将堆放在下层的袜子一双双卷好……

  他整理了书案,将纸张都叠好——他知道他日后不会在这里写字了,而叔叔早就病重,不能写字了。当他把一摞纸放入柜子时,动手翻了翻叔叔以前写的纸张。说实话,他的字早就比叔叔写的好多了,他能看出叔叔的笔力,就如岳夫子说的,虚浮松散,可是他就是觉得好看。一张纸上写了一句话“夜深忽梦少年事”,他过去就喜欢这句话,让叔叔反复写了好几张纸,可是此时他一读,突然热泪盈眶,呜咽出声。

  秦惟听见了小石头压抑的哭声,还以为他在为卫家死去的亲人们落泪。他思索着怎么该对小石头点拨一句,不要如此沉湎于仇恨。

  他想从小石头已知的思想系统入手,给小石头来个引经据典,可秦惟是个医学生,过去没有系统学习过儒家理论,一时想不起什么对敌人宽恕的言论。相反,从偶尔旁听到岳夫子的讲学中,秦惟倒是觉得儒学有个很根本的思想,就是以人的自我为中心,鼓励人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因为立足自我,所以要保护自己,保护能帮助自己对自己有利的。这自然会让人将个人和家族的利益凌驾在“外人”之上。这些,对于只关注现世的人而言,的确是好的启蒙教育,让他们知道感恩家庭亲人。但是其中回避了人对灵界的好奇,对灵魂的探索。人们无法借助更高的信仰来摆脱“自私”的天xing,以致自古就不乏饱读诗书,道貌岸然的学者们,依然会为一己之私而贪赃枉法,为了自己和自己一派的利益而不择手段地剪除异己,残酷内斗,对所谓的敌人毫不留qíng……

  而因为小森,秦惟粗浅地了解到佛教的另类路数:佛教讲“无我”——其实不是没有我这个人,而是没有什么是真的“我的”。“我的”身体如果没有空气和水,就无法生存;“我的”物品如果没有天地的生长和人的加工,就根本不会存在……在这之上,还有个“无常”——什么都在变化,没有持久。

  结果就是,所谓“我的”并不属于我,我只是暂时的持有者,因为连“我”这个人,都无法摆脱无常,还谈什么蝇营狗苟,追名逐利?既然人们都是在相互依赖中生存,无法独生,那么为何不用合作的方式与天地、与人相处?

  秦惟站在是否相信有下一世的两个阵营中间,能看出两者行事上的区别:不相信有后世因果的,遇到敌人自然要赶尽杀绝,不会手软。而相信生命不止于此世的人们,就会对生命心怀敬畏,不敢逾越惩罚的界限,以免遭到反噬。两边形如水火,无法兼容。

  小石头这些年来一直受岳夫子的教导,秦惟因为对佛教没太深了解,加上身体不好,只陪着小石头下棋写字,从来没说过什么前世今生,他现在意识到,许多思想要在事qíng发生前就打下基础,事qíng发生时再进行灌输,真是晚了……

  秦惟暗想:如果小森在就好了。

  小石头收拾好了屋子,扶着秦惟下地方便,再上chuáng躺下。他不看秦惟,小声说:“我对小叔叔说了,他会照顾叔叔,叔叔别不好意思……”

  秦惟坚定了要赶快死的决心——小石头已经长大了,自己这么活着对别人是个累赘,的确够了。

  小石头去给秦惟端来了稀粥,秦惟心中有事,吃得格外慢。小石头坐在chuáng上小桌的对面,也没胃口。一小碗饭留了一口,迟迟不再动筷,等着秦惟喝完粥。

  秦惟勉qiáng喝下最后一口粥,放下了勺子。小石头扒拉了饭,也放下了碗筷,低着头。两个人对坐着,一时都没有说话。

  小石头对洪鹰能反复叮嘱,可面对秦惟,纵有千言万语,在他明天一早就要离开的背景下,任何一句都显得多余。

  秦惟忽然觉得自己不必纠结说什么不说什么,反正不久他撒手一走,此世他也算无愧于心了,此时说什么,又能改变什么?秦惟轻声道:“小石头。”

  小石头抬头,秦惟看着小石头依然肿着的眼睛,尽量和缓地说:“别被仇恨蒙住了心,那样,你也不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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