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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184)

张珍因想着郭建仪说的话,又不能直说是他说的,就这般说了一番,想让应怀真也高兴高兴。

应怀真听了,一怔,便问道:“是……刚被擢升侍郎那天,三公子跟爹喝酒了?”

张珍笑道:“可不是的呢?唐三公子人品不凡,难得的对应伯父青眼有加,真真是好,妹妹你高不高兴?”

应怀真勉qiáng一笑,道:“的确是极好的。”心中却不由猜道:“那日父亲匆匆从外头回来,才立刻叫了三叔父过去说话,然后就……难道,竟然是唐叔叔跟父亲说了那件事?”

一时想到小唐笑意温润的模样,微觉一阵迷惘,忽然又想到前世那个“唐毅”的威严仪态,心中却又一凛,寒意自生,转念竟又想:“我怎么……竟忘了这个人是什么本质xingqíng的呢?”

这一日,应兰风自工部回来,心中有事,缓步徐行,将经过一间院落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记得是昔日杨姨娘住着的。

杨姨娘是应夫人当日给了他的,那时候应兰风还有些年少轻狂,倒也十分喜欢杨姨娘的柔媚温顺,后来因为转了xing子,一心科举,便淡了其他,等再中了举,又娶了李贤淑,到了泰州,杨姨娘却留在京内,两下里就更淡了。

五年后回了京,在杨姨娘上前行礼之时应兰风才记起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因跟李贤淑鹣鲽qíng深,便不曾再亲近杨姨娘,谁知道再一次放出南边儿回来,却已经是yīn阳两隔了。

应兰风心中感慨,便迈步进了院子,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头隐隐地有说话声音,应兰风忽然记起应蕊还住在这院子里,既然来到,便想着去看一看她,只不知这跟她说话的却又是何人。

应兰风东张西望,偏不曾看见一个丫头,便自己掀起帘子进了门,才听得说话声越发大了几分,只听是应蕊的声音,说道:“多谢二姨还惦记着我,怪不得素日里太太跟老太君都盛赞二姨贤惠仁慈呢。”

应兰风一听,才知道里头的是谷晏珂,果然,便听到谷晏珂道:“我倒要再跟老太君说一声,让再给你请个好些儿的大夫……都病了几天了,这样拖下去可怎么得了呢?”

只听应蕊咳嗽了两声,道:“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罢了,父亲好不容易回来,我却没有办法去请安……真真儿的不孝。”说话间,就有几分哽咽。

应兰风听到是谷晏珂在里头,本不想进去,不料听到这里,心中便有些不忍,于是就站住脚,先咳嗽了声,才道:“怎么也没有人在?”

只听里头静了一静,顷刻,却是谷晏珂的丫鬟打起帘子,谷晏珂便从里头走了出来,见了应兰风,含笑盈盈,就低头行礼,口称:“表哥来了。”

应兰风道:“妹妹怎么也在这里呢?”

谷晏珂便低眉下去,温声说道:“因前儿大家都在老太君跟前儿,只不见了蕊儿,我又听说她病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表哥别嫌我多事才好。”

应兰风便一笑道:“说的什么话,倒是要多谢你竟有这份心意。”

谷晏珂便也微微一笑,道:“表哥说一个‘谢’字,我倒是惶恐了,当初还不曾深谢表哥相送我们上京……既然来了府中,自然就当是一家人了,何必说谢这样见外呢。”

应兰风听她话说的亲切动听,便只点了点头,谷晏珂因见应兰风特意而来,便不想打扰他父女两个,只说了两句,便借机告辞而去了。

应兰风这才到了里屋,却见应蕊已经下了地,正靠着chuáng边呆呆地,见他进来,便忙要行礼,应兰风见她脸色不佳,便上前来将她扶住,问道:“怎么竟病的这样?可请大夫来看了?”

应蕊便道:“父亲不必担心,已经请了几个大夫了,都说不碍事,只是因病的厉害,连父亲回来了也不曾去请安见面儿,实在心里难安。”

应兰风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遍,却见这屋里并没什么摆设之物,至于被褥帐幔等,看来也略有些简陋陈旧,不似是个姑娘的闺房所在。

应兰风微微皱眉,便道:“你的丫鬟呢?我来了半天,怎么一个都没有?”

应蕊咳嗽了声,说道:“有的,只是方才去厨房里催促熬药了。因此一时也没有回来。”

应兰风见应蕊虽然大了许多,可比先前却显得瘦了,加上病着,更兼憔悴之意,细细端详一会儿,却并不知要说什么,就只道:“你且好生保重……我改天再来看你。”

应蕊见他要走,便唤道:“父亲……”语声依依,很是不舍似的,眼睛看着应兰风,双眸中泪光隐隐。

应兰风一怔,便略停了步子,应蕊凝望着他,半晌,才道:“娘已是不在了,父亲可知道?”

应兰风听了这句,心中不由地也有几分难过,便说道:“你母亲已经跟我说了。”

应蕊低下头去,眼中的泪便坠下来,隔了会儿,才说道:“母亲可跟父亲说了……娘是怎么死的?”

应兰风叹了口气,说道:“也说了。你……不必再多想了。”

应蕊听到这里,便才又抬起头来,对应兰风道:“我不知父亲是如何说的,但是我知道,娘不是个会下毒谋害别人的xing子,父亲好歹也是知道些的。”

应兰风沉吟片刻,不想再提此事。

不料应蕊竟又说道:“这些年来,因父亲一直都不在家里,所以这些话,我竟不知该向谁人去说,如今父亲总算是回来了……”说到这里,应蕊便大咳起来,一时竟弯下腰去,浑身发抖,十分可怜。

应兰风见状,忙过来将她扶住,便道:“行了,你不必说了,横竖以后再说也好……先保养身子要紧。”

应蕊听了这话,便又流下泪来,抓着应兰风的胳膊,便道:“我这病,眼见已经是十多天了……竟不见好,我只怕……我也将步了娘的后尘,跟着她去了,这些话此刻不说,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应兰风听她说的可怜,一时也觉着揪心,便只好道:“年纪轻轻地且胡说什么!……到底是何事这样要紧呢?”

应蕊按着胸口喘了两口,才含泪便道:“当初,娘得的那燕窝……原本是三房里送的,事发之后我琢磨查探了许久,才知道当时是三少奶奶、因为一事跟二奶奶起了龃龉,所以才特意送燕窝向娘示好,未必不存着气二奶奶的心。”

应兰风微微一怔,应蕊又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当时偏偏因为我不懂事的缘故,得罪了母亲,所以我娘得了这好东西,便要送给二奶奶去,顺势叫我向二奶奶赔礼道歉之意,我当时……很不愿意,叫我娘留下来自己吃,我娘反而斥骂了我一顿,说我任xing胡闹,很该听二奶奶的话,我见她着了急,才答应了。”

应兰风有几分留心,便问道:“那燕窝上为何竟有毒?难道是三房要害你娘?”

应蕊摇了摇头,道:“并不至于,倘若三奶奶要害我娘,自有一百种法子,何必大费周章的在燕窝上下药?后来……到出了事后,我娘曾叫了我去,她问我……”

应蕊说到这里,声音也颤抖起来,应兰风问道:“她问你什么?”

应蕊道:“娘问我……有没有把要送燕窝给二奶奶的事同别人说过。”

应兰风浑身一震,忙凝神细听,只听应蕊哭道:“当时我对娘说……我曾跟老太君提起过,娘就不许我再多嘴此事了,只是那时我并不懂事,只以为二奶奶出面求qíng,事qíng自然就无碍了,谁知道老太君那边儿的确是应允了,但回来的路上,娘却自缢了呢!”

应蕊说着,便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应兰风也呆住了,见应蕊哭的可怜,便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按,道:“蕊儿……不要哭了。”

应蕊止了泪,抬头看向应兰风,忽然便扑在他的怀中,哭道:“父亲……”

应兰风心中叹息,只好将应蕊的肩头抱了一抱,便道:“你本就病了,再这样伤神,怪不得病总是不好。”

应蕊哭了会儿,便道:“父亲,我娘是被冤枉的,如今好歹父亲回来了,求您给我娘做主。”

应兰风眉头一蹙,便看向应蕊:原来杨姨娘这件事,李贤淑也是同他说了的,只是不知道应蕊这边儿的qíng形罢了。

李贤淑也并没有就说杨姨娘便是元凶,只是照实说来而已,可应兰风毕竟是在应公府长大的,只听李贤淑所说,便知道这里面必有内qíng,如今听了应蕊这样说,更是确信无疑了。

应兰风便道:“我听你母亲说起来,也觉得其中有令人费解之处,只是毕竟过去这么久了,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所为。”

应蕊听他如此说,便道:“父亲若是不回来,这些话我也是不敢对人说的……这两年我冷眼看来,动手的,多半便是……”

最后一声儿低低的,应兰风听了,脸色立变,道:“住口!可是胡说!”

应蕊见他动怒,便低下头去,只道:“我知道父亲必然是不信的……然而当初父亲在泰州时候,本就得罪了夫人,后来进府,因二奶奶的xingqíng是那样,更有几番得罪之处……何况二奶奶的出身并不算好,众人又传说父亲的官职将升,若真的将来振兴家门,以二奶奶的出身跟脾xing,不免被那些人耻笑……”

应兰风喝道:“越发胡说了!你母亲的出身又如何?谁乱嚼的这些?如今她依旧是四品诰命,谁还敢小觑半分不成?”

应蕊苦笑道:“父亲容禀,这些话难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无非是别人风言风语的说的,我心里记下的罢了,当初二奶奶不计前嫌,亲自带着我去求老太君救我娘,这份恩qíng我是记住了的,自然也感激,但当初我娘要送燕窝的事,我只在老太君房里说过,保不准有哪个嬷嬷听了去,跟夫人通风报信,如果是夫人想要借刀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应兰风听到这里,便将应蕊推开,蓦地站起身来,道:“简直……”

应蕊挣扎着起身,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哭道:“蕊儿自知道这些话大逆不道,父亲若是不容,蕊儿也甘心领受,如今我已经病的这样,只怕再不几日,便追随我亲娘去了,只求父亲记住,我娘并没有做那些伤天害理的歹事,她是冤枉的。就算父亲不肯追究真凶,却也无妨,只要记住这一点儿,蕊儿便瞑目了!”

说到这里,应蕊便伏低了身子,额头贴地,向着应兰风磕了个头。

应兰风后退一步,心甚不忍,见她病躯颤巍巍地,终究上前又将她搀扶了起来,应蕊脸色发白,喘了口气,额头见了汗,qíng形越发不好似的,却仍是看着应兰风,又道:“爹且记着我的话……这件事,不是只跟我和我亲娘相关,委实是因为……若真的是夫人所为,这些年来,只怕明里暗里也有动作,是冲着二奶奶跟怀真妹妹去的,我娘不过是无辜遭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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