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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20)

应兰风忍着鼻酸之意,便把自己同林唐两人相jiāo之事同徐姥姥说了一遍,道:“若此事不是他们两个,换做别人,还可以说明白,只说我并未出面……乃是各镇村的管事自己谈拢的便是,可偏偏是我亲自跟林御史他们谈的,言语中多有冒犯逾矩不说,糊里糊涂里,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别的大不韪的……”

除此之外,应兰风自省,之前跟张家的jiāo际便不提,只偏偏最近因怀真误打误撞为张珍“替罪”之事,张家感激,故而借着怀真生辰,送了个金项圈……偏偏他就也大心留下了,这件事林唐两个可是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这件事虽说人qíng上说的过去,奈何他身份所关,若真个儿追究起来,可也是一宗罪责,雪上加霜。

那日张官人猜出林唐两人身份,故而此后几日才不曾露面,自也是知道林沉舟的底细,十分忌惮的缘故,最后两人走了,才叫少奶奶过来隐约透个消息……

徐姥姥低头不语,应兰风又道:“我方才跟贤淑说,您这番来的正是时候,最好即刻就带着她们娘儿两离开……您劝劝贤淑吧,她还正当青chūn,别为了我……”

李贤淑不等徐姥姥开口,便双眼竖起,红红地瞪着应兰风道:“你若再敢说一句这话,我即刻死在你跟前,也免得你总疑心你死了我就再寻别的人去!”

应兰风道:“冤枉死我!”看着李贤淑的眼神,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不说了就是。”

李贤淑见他服软,忍不住便笑了,心思一转,又恨说:“可气这张家也太薄qíng了!明明已经知道那两个的身份,居然悄悄地一声儿不言语,等人走了才肯遮遮掩掩地透这几句,这又有什么用呢?平日里真是白跟他们jiāoqíng了!”

应兰风道:“他既认得林大人,林大人多半也知道他的底细,他一家子,在京内也还有根基,怎么敢轻举妄动得罪御史呢?”

徐姥姥听到这里看,便才道:“姑爷,你肯不肯听我老婆子一句话?”

应兰风道:“您说。我自然是听着的。”

徐姥姥点点头,说:“我们那儿有句话,叫:宁可被人打死,不可被人吓死。若真刀真枪地gān起来,你死我活的那还好说,若是什么也不曾有,就先活活地被人吓死,那这口憋闷窝囊气,可要到哪一世解脱呢?也白为人一场了。”

应兰风见她忽然说起这个,微微动容,便凝神细听。

徐姥姥道:“叫我看,姑爷这罪,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咱们便只想这两面儿的,听你说起来,这两位官爷住在这里数日,把姑爷的所作所为,看得清听的明,他们若是想为难姑爷,恐怕早就下手,何必再等这么些日子?所以姑爷应当是无事的。当然,这是往好处想……”

李贤淑听了这话,不由点头:“正是的呢。”

徐姥姥又道:“别急……那不好的呢,也有两个说法:第一,他们真的要追究起来,但并不止于要命的境地,万一姑爷被贬官了或者降些什么罪之类,那其实也算是个好结果,毕竟只要人活着,那就没什么过不去的;第二,若真个儿如姑爷所担心的,掉了脑袋……那也是没有法子,不过,姑爷你放心,大丫儿我或许管不住她怎么样,可是真哥儿,但凡有我在一日,我就会好好地守着她,不会叫她受丁点儿委屈。”

两夫妻听到这里,互相对视一眼,又觉得眼涩湿润。

徐姥姥把应怀真搂在怀里,见她静静听着,面上不怕也不慌,不由问道:“真哥儿,你懂姥姥在说什么吗?”

应怀真仰头望她,便点头示意。徐姥姥看着她晶莹清澈的双眼,叹道:“我们真哥儿可不是个寻常的孩子……”

她定了定神,才又说道:“我虽然不懂官面上的事儿,可我知道姑爷是个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官,这上头不拨粮食,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饿死人不成?是对是错,老百姓心里自也有一杆秤。你说那个大官是专门惩治贪官污吏为百姓好的,故而我是不信他竟然会连姑爷这样的好官也要抓,要真是那么黑白不分,他也不配做这个大官了。我说这些不为别的,就是想跟你们说:既然做都做了,又对得起天地良心,那往后是好是歹,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尽管来就是了!咱们不怕,能撑住,也受得起!横竖老天都看在眼里呢!”

李贤淑含泪扑到徐姥姥怀中,叫道:“娘!”

徐姥姥拍拍她的背,道:“不管到底是如何,毕竟现在这事儿还没发生,咱们可不能就先被吓得整日家悲悲苦苦,什么事儿也撇了不gān,像是坐着等死一般,人活一世,谁知道究竟会遇上些什么呢?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在,那就得可劲儿地活着,高高兴兴多活上一日,那就多赚一日,你们说可对不对呢?”

应兰风冲着徐姥姥深深地一揖到地,道:“多谢岳母教诲,我知道怎么做了。”抖落满身忧虑悲戚,重新露出笑容,挺直腰杆。

徐姥姥笑道:“这才是我的姑爷呢。”

应怀真在旁,把徐姥姥这番话听得入耳入心,这些话是对应兰风说的,但同她的心境,却也不谋而合。

缓缓地舒了口气,应怀真跑到应兰风跟前,伸手抱住他的双腿,应兰风见女儿撒娇,便长笑了声,抬手把她抱起,举在空中,做飞翔状。

应怀真咯咯地笑起来,如一个真正孩童似的烂漫快活,是啊,她可是……曾去过地狱的人,很该更明白这珍之又珍的一世应怎么度过。

虽然对前途如何仍不是十分清楚,但此刻,心却是温暖而笃定的。

这一日,李贤淑应怀真正跟着徐姥姥在院子里,看那新长的青萝卜,说着年下该如何做咸菜的各种事宜。应怀真蹲在陇上,看着叶子上趴着一只绿蚂蚱。

李霍不声不响地也跟着站在后头,见状上前,轻手轻脚地居然一下子拢住了,徐姥姥揪了根糙叶子拴了,李霍提着,递给应怀真玩耍。

应怀真拎在手里,低头看那绿蚂蚱悬空,在细糙上一跳一跳地却挣扎不脱,李霍又站着呆看,她便促狭,提溜着蚂蚱往李霍面上一晃,惊得他大叫一声,往后跳出去,应怀真看着他瞪圆眼睛一脸不信,不由嘻嘻哈哈地乐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进宝如风一样跑了进来,仓皇说:“少奶奶,门口有两个府衙派来的爷们,说请、请少爷。”

李贤淑冷不丁就僵在原地,身后却传来应兰风淡淡的声音:“知道了,让他们稍等。”

众人回头,见应兰风不知何时来到的,信步走上前来,浅笑着说道:“你们好好地在家,我去去就来。……岳母,我去了。”

徐姥姥望着他,点点头说:“姑爷,你放心吧。”

李贤淑在旁,终于深吸了口气,抬头笑了笑,道:“我跟真儿……在这儿等你回来。”

应兰风用力点了点头,把应怀真抱了一抱,亲亲她的小脸,转身大步出门。

应兰风前脚刚去,张珍跟几个仆人恰好进门,见大家都呆站在这里不言不语地,他便问道:“都站在这儿做什么?伯父去哪里呢?”

第17章

李贤淑已忍不住滚出泪来,脚下微微挪动,随时都要追出去似的,徐姥姥见状,便拉着她笑着道:“前儿你不是问我那糖葫芦是个怎么弄法儿?正好孩子们都在,索xing就去做出来给他们吃。”

李贤淑用帕子掩着口,一声不吭。

徐姥姥把她肩膀抱了抱,扬声叫说:“四丫儿,四丫儿!”

原来李爱玲自打来了,见应兰风有许多书籍,她便央求着取了几本来,每日家便躲在屋里头看,此刻听了徐姥姥叫,便把书扔了跑出来道:“娘,叫我做什么?”

徐姥姥嘱咐道:“别只顾着躲懒,这儿数你最大,你看着他们好好玩耍,不许吵嘴打架。”说着回头又看应怀真,笑说:“真哥儿,前日你不是央求着叫做糖葫芦呢?你在这儿乖乖地,等做出来了叫你吃。”

应怀真点点头:“知道了。”徐姥姥见她神qíng平静,十分地乖巧,心中大为欣慰。

这会儿张珍已经走了过来,才留意到应怀真身后的李霍,便问:“你们怎么都不理我?真真妹妹,他是谁?”

应怀真qiáng打jīng神,道:“是我表哥,跟姥姥从京城过来看望我们的。”

张珍见李霍生得瘦弱,便微微斜着眼睛打量,道:“是你表哥么?我还以为是你表弟。”

应怀真正看着手中的那支蚂蚱,见它兀自徒劳地蹬着腿儿,抻的自个儿的手也一抖一抖地,便叹了口气,把糙解开,将那蚂蚱放了。

李霍见了急道:“你做什么放了它?它会把菜叶子都咬坏了。”

应怀真无言以对,张珍却双手叉腰,道:“真真妹妹喜欢放了它,要你管么?”

四丫头爱玲见三个孩子站在一块儿,倍觉无聊,本正想偷溜回房看书,闻言便道:“你又是谁?这样多嘴?”

应怀真只好又说:“四姨,这是隔壁张府的小公子,他叫张珍。”

四丫头打量张珍的衣着举止,便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当下就对李霍说:“土娃,娘说了不许跟人吵嘴打架,你要记得,别理会不相gān的人。”

李霍低着头仍不搭腔,张珍却哈哈大笑,道:“什么?他叫土娃?”

李霍的脸依稀有些发红,应怀真便打抱不平,斜睨着他说:“大元宝,你笑什么?难道叫土娃比叫大元宝还要难听么?”

张珍讪讪地停了笑,摸摸头说:“真真妹妹,你不喜欢那我不笑了就是。”

四丫头在旁看的明白,便抿嘴一笑,索xing回去拿了书出来,就坐在台阶上边看书边守着这三个。

张珍围着应怀真,不离左右,又问:“你方才怎么捉了只蚂蚱的?咱们再把它捉回来可好?”

应怀真道:“不是我捉的,是表哥捉的。”

张珍扫一眼李霍,不太服气,便道:“我也是能捉的,看我给你捉一只。”便把袍子挽起,俯身去找。

应怀真却自顾自走到廊下,靠着柱子站了,伸手把腰间的一个小锦囊取下,从里头掏出一物,黑黢黢地并不起眼,却正是林沉舟送的那枚印章。

应怀真举着看了会儿,心中便想起她做生日那夜的qíng形,想到临别时候跟唐毅勾手指立誓的qíng形……不由心道:“若林大人这次真的不肯罢休,少不得就要把这件事儿拿出来说,当时唐毅说‘一言九鼎’,若我要他帮忙,他虽然会不高兴,但以他的人品个xing,总不会食言而肥吧……假如爹这次真的过不了关,少不得我就要提出来了,谁叫他当日答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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