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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246)

原来此刻距离许源去世已经一年多了,期间,谷晏珂虽仍在府中,却不再似先前一般亲近应兰风了,反倒是跟应竹韵颇有些“眉来眼去”。

只因谷晏珂生得很是貌美,又不似是许源一样刚qiáng的xingqíng,瞧来倒算柔qíng似水,别有一番风韵qíng态,应竹韵早觉着她“不比常人”,只不过当初谷晏珂对应兰风似乎青眼更多几分,且又有许源在,因此应竹韵虽然心里有几分念想,却是半点不敢透露出来。

没想到后来许源殁了,应竹韵瞧着谷晏珂的意思,却像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他有心勾搭,奈何许源才丧,不好做出来,如此两个有意无意地过了一年多,才终于透了点消息出来。

而自从上回应蕊之事后,李贤淑便疏远了谷家兄妹,且喜虽然谷晏珂仍在内宅居住,谷晏灏却不知为何,从那件事之后便搬出了应公府,竟是在外间另买了宅子居住起来。

偶然有一次竹先生来见怀真,同谷晏灏照了个面儿,事后竹先生对应怀真道:“此子面相不佳,乃是内藏jian诈yīn险之徒,务必留心。”

怀真想到先前应蕊的事,虽然应兰风并没告诉妻女实qíng,应怀真却依稀猜到几分。

想她先前曾无意撞见应蕊鬼鬼祟祟出入花园,此后,又在花园中“偶遇”谷晏灏……如今回头想想:此中难免有些牵连在内。

而自那件巫咒之事后,应蕊便被半关在院中禁足,阖府上下对巫咒之举绝口不提,知道内qíng的也不过几个老嬷嬷罢了,都给应老太君下了封口令。

老太君也不再如先前一般“疼爱”应蕊,只淡淡叫李贤淑给她快些找个婆家,及早嫁了出去罢了。

又因应兰风也叮嘱过,李贤淑仔细看了半年,终究从上门提亲之人中选了个还不错的,同应兰风商议之后,便给应蕊定了这一家。

期间应怀真也曾去探望过应蕊,却见她对待自己,比先前越发地冷淡内敛了,应怀真见她如此,本来还想询问一番当初究竟是何事,见状也只好罢了。

倒是应佩曾反反复复问过几遍,对于这位长兄,应蕊还有几分动容,只是应佩虽不信她能狠毒作出那种巫咒的行径,但再问她是否有人指使,应蕊却很是坚决,只字不提。

只有一次,是在应蕊定亲之后,应佩前去探望,应蕊按捺不住,看似无意一般提起谷家兄妹,却是问应佩谷晏灏为何搬出府去之事。

因她掩饰颇佳,应佩当时并没留意,然而回头随口对怀真提起之时,怀真自然便留心到了,再加上之前种种猜测……然而事到如今,却只是一个感叹罢了。

正是七月流火,苦夏多雨,这一日午后,一阵狂风大作,雷霆闪电,惊得那些高树上的鸣蝉全都噤声,躲在树上瑟瑟发抖。

怀真午睡之中,听到雷霆之声,便懵懵懂懂爬了起来,从窗口往外看去,却见风卷着一片黑云,妖怪出现似的从天边而来。

一声霹雳,震动乾坤,大雨倾盆而至,地上很快凝成一片水泊,怀真正呆呆看着,却见一阵狂风拦腰又chuī来,那阵雨点竟像是千军万马的铁蹄踏落似的,在水面纷纷地砸出无数水滴坑洼。

怀真怔怔看了会儿,无端端心便揪起来,竟从这雨势之中看出了杀伐激战的阵意,一时便手捂着胸口,有些心惊ròu跳。

因风卷着雨点,拼命乱舞,有些雨丝不免飞进窗内。吉祥便进来关窗,谁知竟见怀真站在窗前,衣衫单薄,被风chuī得像是要临风而去似的,吓得忙叫了声,上前来把她拉到身后,一边儿埋怨道:“姑娘!怎么雨泼过来也不知道躲闪,打湿了害病可又不得了呢!”

又喝小丫头们道:“还不快拿衣裳来给姑娘穿着!一个个懒猫似的,这般没眼色!”

有个丫头忙忙地上前,把一件月白色绣花边儿的的褙子给怀真套在身上,伺候她穿了整齐。

怀真叹了口气,便冷笑了声,自念自怨道:“风chuīchuī就要害病,这身子还要她做什么。”

亏得吉祥并没听到,不然又得是一阵抱怨。

此刻窗户关了,室内更是幽暗了几分,怀真回过神来,便走到桌子前,拿起先前放在桌上的香料细看,因被风卷动,有些香便从桌上洒在地下,只是旁边展开的那本书却被镇纸压着,并不曾翻动,那一页却是写着“通灵香”三个字。

怀真凝眸看了片刻,倍觉刺心,一挥手,竟把所有等物都从桌上挥落,又把镇纸撤去,书页打乱。

因心里闷闷地,才倒头又要睡,忽然外头有小丫头来到,说:“老爷在书房内,请姑娘快过去。”

怀真尚未出声,吉祥已经先惊问:“做什么?这会子风大雨大,岂不是把姑娘淋坏了?倒是有什么急事呢?雨停了再去可使得?”

小丫头道:“我也是这么问的,那来传话的说,竟是什么林御史大人来了,即刻要见姑娘呢。”

吉祥回头看向怀真,道:“林御史?姑娘……可是咱们在泰州遇见的那位御史大人?”

怀真也正诧异,便道:“必然正是他了,别的林御史我也不认得,只是忽然要见我是做什么?”

怀真虽然觉得此事唐突,但自忖林沉舟其人非凡,更是小唐的恩师……此番前来,莫非是跟小唐有关的事?

她因心里惦记小唐,因此竟事事都想到他,其他倒还罢了,只一闪念想到此宗,顿时便跳起身来,催道:“姐姐快帮我收拾收拾!”

吉祥见她忽然一改方才慵懒无神之态,竟急成这般模样,不免哑然失笑,忙替她打理了一番,因风大雨狂,便多穿了一件儿衣裳,外面又罩一件挡雨的披风。

吉祥又怕下雨地上湿滑,便叫了个小丫头跟着打伞,自己亲自陪着出了门。

如此匆匆地穿过游廊,见地上的青石台阶都已经被雨水漫过了,步步小心地护送着来到前面,在书房门口才停了脚。

小丫头接了伞过去,自在门边整理,怀真已经踱步入内,果然见林沉舟赫然在内,吉祥忙替怀真去了披风,挽在手中。怀真便自上前,向着林沉舟见礼,口称:“参见林大人。”

正一屈膝低头的功夫,忽然见眼前多了一人,微微抬头,却正是林沉舟走到跟前,双眸盯着她,竟是目不转睛地只管细细端量似的。

怀真一怔,忽地觉着林沉舟的眼神仿佛……有些跟昔日不同,且只静静地只顾看她,竟是忘了叫她起身。

怀真不由道:“林大人?”

林沉舟蓦地回过神来,嘴唇动了动,才道:“快……起来罢。”这一把声音,却像是压着千万均重似的。

怀真心中不免震惊,此刻应兰风已经走了过来,道:“本来林大人因说风雨太大,说要亲自去看你,我到底觉着不妥当,还是叫你过来一趟便是了……”

林沉舟回头看他,呵呵一笑,隔了会儿,才说道:“先前在泰州一别,此后竟没有机缘再跟怀真相见,人老了,记xing也越发差了,倒是不由地想起她来,正好儿今日有空……怀真会不会觉着林伯伯太唐突了?”

怀真愣了愣,便笑道:“林伯伯一片关切之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如此说?”

林沉舟望着她露出笑容,便点了点头,道:“你……还能叫我一声‘伯伯’,很好,很好。”说到这里,忽然竟有些站不住似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应兰风跟应怀真见状,均都十分诧异,应兰风忙上前扶住,请林沉舟重新落座。

林沉舟后退几步,缓缓坐回椅子,低着头,似是喘了几口,才垂着眼皮,说道:“我近来……自觉身体越发差了,应大人不要见笑。”

应兰风见状,心中难免疼惜,便拧眉苦劝道:“林大人虽然为国cao劳,可仍要保重身体才是呀!”

应兰风因常跟林沉舟见面儿,倒也不觉如何,独怀真自泰州一别,再也不曾见过林沉舟,如今一看,果然是苍老了许多,此刻坐在椅子上,手如枯枝,仍是在颤巍巍地抖动,面上更流露几分疲累的老态,看来就如虎láng年迈,叫人眼见着,心中不免难过。

林沉舟坐在椅子上,过了半刻钟的功夫才缓过神来。怀真早倒了一杯热茶,便双手奉给他,道:“林伯伯喝一口,今儿这风很不同寻常,只怕是被风chuī的寒邪入骨,用热茶润一润便好些。”

林沉舟的手兀自哆嗦,接了一会儿,总算才握住了,眼睛看着怀真,果然便慢慢地吃了口,却又转开头去,笑着说道:“好茶好茶,果然是好……我已经……好多了。”

林沉舟不再看他父女两人,只慢慢地将一杯茶都喝光了,整个人才果然又镇定下来,便笑道:“都坐罢了,不必担心,我尚死不了呢。”

这本是有些玩笑的话,怀真跟应兰风听着,却双双觉着有些心里不自在,应兰风便笑着把话岔开去,只道:“大人的外孙儿不知如何了?必然乖觉可爱呢?”

林沉舟听了,眼底多了几丝暖意,笑道:“那孩子的确是玉雪可爱。”

应兰风点点头,笑道:“林大人好福气。”

林沉舟看看他,又看看怀真,忽地说道:“怀真明年及笄……也好嫁人了,假以时日,自然也会……”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怀真深深地低了头,林沉舟何等老辣,当即住了口,只又笑道:“人上了年纪,便爱多嘴多舌了,少年人的事,不是我们能够多口的了,多说了也只是讨嫌罢了。”

怀真听他提及婚事,本正黯然,忽然听林沉舟转了话锋,才又抬起头来,有些好奇地看他。

四目相对,林沉舟冲着她微微一笑,那笑中滋味竟是难明,只是依稀看出几分柔和暖意。

怀真心里又觉稀奇,又有些受用,便道:“林伯伯,你倒真的要好生保重身子才对,其他国事等,忙到多久也是忙不完的……”说到这里,又自觉莽撞,便也含羞笑道:“如今竟换我多嘴了,林伯伯所做的都是正经大事,原本也轮不到我来多口的。”

林沉舟却丝毫不恼,只笑道:“怀真说的才是正理,原本我这个年纪,的确该含饴弄孙……只不过,有些事qíng,一旦背负了,轻易便不能弃除的。”说着,又略笑了几声,笑声之中,竟有几分苦涩。

应兰风依稀听出,便正色道:“我倒是也要多说一句:林大人高风亮节,素来为群臣所敬佩,大人不管是为国还是为民,且还要保重贵体为好!”

林沉舟看看他,又看看怀真,连连点头,道:“你们的意思,我尽数都知道。可是应大人你也是朝堂中人,自也明白……有时候,那骑虎难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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