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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28)

李贤淑一愣,一时来不及还嘴,应兰风已经指着应佩,眼角眉梢都是怒意,颤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就当从没有生过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给我滚!”

应佩愣愣地听着,眼中的泪不停地顺着流下来。

应怀真咳嗽了声,声音有些沙哑:“爹,娘,不是的……”

李贤淑抱着她小小地身子,心疼之极,道:“阿真,你还替这个混账东西说话?如今爹娘都在身边儿,你不用怕他!”只以为应怀真是给吓坏了胡言乱语,更恨不得打死应佩了事。

应怀真摇头道:“哥哥、咳!他已经知道错了……”

才说到这里,忽然应佩打断了她的话头,大声说:“我的确是有爹生没有娘教,因为我亲娘早就死了!我爹也从来都不在我身边!”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应兰风紧皱双眉,几乎不能相信:“你说什么?”

应佩死死地盯着应兰风,说道:“当初你为什么不带我一块儿?他们都说你眼里只有她一个,所以把我跟二妹妹都扔了不管,任凭我们死活去,我也想过你不是这样的,也想过你其实是疼爱我们的,然而除了我自己这么想想外,再也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我想着亲自来看一看也好,然而……毕竟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恨不得从没有过的混账东西而已?我是嫉恨她!恨她有我没有的,恨不得她死了好!若是她死了,或许你就记得我只认得我,可现如今我知道了……不是!你让我滚,那我滚就是了,再也不来烦你!”

泪如雨下,吼着似的说完,应佩猛地爬起身来,扭身就冲出门去。

应怀真竭力地叫了声:“哥哥!”应佩却头也不回,很快地消失不见了。

应怀真挣扎着yù起身,李贤淑却抱紧了她不许动,外面隐隐传来两声惊叫声响,想必是应佩急着跑,吓到了丫鬟仆人。

屋内一时没有人再说话,过了会儿,李贤淑才冷笑着说:“好个混账东西!自己做了天理不容的混账事,居然还找尽了各色理由,当初明明是那府里死扣着不放,难道要把他从府里抢出来不成?再说在那府里锦衣玉食地,不比在这乡野地方吃糙要qiáng?最好别叫我再看见他,看见了我还是要大嘴巴子抽他,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应兰风皱眉不语,李贤淑道:“你莫非是心软了?他才八岁,就恶狠狠地要杀人呢!将来还不把我们全杀了?”

说到这里,却听怀中应怀真叫了声“娘”,李贤淑忙停口,道:“阿真,你觉得怎么样,我叫大夫给你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应佩这狠心恶毒的胚子!”

应怀真仰头看着她,道:“娘,姥姥说哥哥这样儿,就像是长歪了的树……”

李贤淑愣了愣,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应怀真又道:“然而他现在才八岁,不算是大树,所以……如果用对了法子,还可以让他长好了的。”

李贤淑张了张口,看着应怀真的神色,又有些说不上来。

应兰风微微愕然,应怀真又看向他,道:“爹,方才他的确想害我,然而最后还是放手了的,可见他并不是十足地坏到骨子里,若是好生教导,未必转不回来,毕竟……也是我的亲生哥哥,是爹的儿子。”

应兰风锁着眉,眼睛却微红起来,应怀真道:“他一气跑出去了,人生地不熟,爹快叫人去找找,别出什么意外……”

李贤淑听到这里,才又说:“又怕什么?不许去找!任凭他死活去不与我们相gān!死了我倒是要念佛的!”

应兰风叹了声,向着应怀真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李贤淑见他迈步出去,兀自冲着应兰风背影叫嚷说道:“告诉你!不许去找!就算你找回来了我也必不放过他!”

李贤淑到底找了大夫来,给应怀真看过,幸好没伤着骨头,只是她人又小皮ròu且娇贵,是以淤青的触目惊心,于是留了一盒药膏让涂抹罢了。

大夫去后,李贤淑搂着应怀真,背着人不由落了几滴泪,哭道:“这又是怎么了,这一年来十灾八难的,天神菩萨,有什么灾殃就将在我身上就是了,别为难我的孩儿。”

应怀真抬手替她把泪拭去,道:“娘,又让你担心了,如今我好端端地,你别哭好么?看你哭,我也想哭。”

李贤淑吸吸鼻子,忍着泪道:“你这丫头,偏生的又这么懂事,又心善,将来可怎么是好?就算人家要卖你你还要替人家数钱呢!比如应佩那混账东西,你理他做什么?”

应怀真叹了口气,小声说:“虽然爹疼我,但哥哥若在我们这儿真出了什么事儿,爹以后想起……心头未免不会多一根刺。”

李贤淑微微愣住,呆看应怀真,应怀真就笑了笑,撒娇说:“娘,我自己会长心眼儿了,再说,还有爹跟娘护着我呢。”

李贤淑听了这话,才破涕为笑,伸手点点她的小鼻头道:“小鬼jīng灵的!既然说长心眼儿,那以后可万万不许这样让娘担心了!”

应怀真答应,李贤淑便低头,鼻尖蹭着鼻尖儿,母女亲昵了一回。

渐渐地听闻有许多人在帮着寻找应佩,然而直到傍晚还未得到消息,因李贤淑特意叮嘱,应怀真只在屋里,哪里也未去,掌灯时分,应怀真坐在桌前,看着那跳跃的灯光,面上平静而内心微澜。

——她想通了前世,应佩的下落。

第24章

</script> 要不怎么说自个儿是蠢货呢。

对周围之事从来都是懵懵懂懂,毫不关心,素来以自己为最要紧,故而周围的人是黑是白也从未真正看清过。

比如一直在她心中是“亲善可敬”的哥哥的应佩。

前世应佩在应怀真心目中从来都是如此一个“亲善可敬”,并没有改变过,这是为何呢?因为在她跟凌绝成亲之前,应佩离开京城了。

无端端便离开了,甚至毫无预兆——自然,这些是对应怀真来说。

她隐约问过应兰风为何应佩离京了,应兰风给她的回答,仿佛是因为公事要紧,所以紧急离京,且要驻扎外面很长一段日子。

这个答案对当时的应怀真来说已经足够,毫无纰漏,因她从不多想。

在有些日子后她才听了些许风言风语,据说应佩不知做错了什么事儿,惹得应兰风大发雷霆,亲自动手打了一顿,竟狠狠地打得半死,然后,应佩就离京了。

应怀真听了,心中随便想了想,觉着大抵是应佩真的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才让父亲难以容忍,想来多半应该是男人们朝堂上的正经事罢了。

不然,还有什么能惹得应兰风几乎杀了应佩?

这些印象都是模模糊糊地,除了一件。

因何这一件的印象深刻呢,那自然是因为有凌绝在内。

当时不知为何提起了应佩离京的事儿,私底下,应怀真便说:“你可要勤勉谨慎些,免得也做错了事儿……惹得父亲不喜欢,就跟对待哥哥一般把你发配到边关去,到时候我可怎么办呢?”这不过是恩爱撒娇的口吻罢了。

当时凌绝的反应有些奇异,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你知道你哥哥做错了什么事儿?”

应怀真玩着新得的一支攒珠镶玉的蝴蝶压发,歪头娇嗔地答:“不就是你们朝廷上的事儿么?”

凌绝就那么含笑看着她,他的眼睛很亮,从第一次见他时候,应怀真看着那双眼,就会想到天上的星子,以至于每次夜晚仰头看夜空,看到漫天繁星或者月朗星稀,那闪烁的星子,便都似凌绝的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看着她,惹得她的心怦然乱跳,充满欢喜。

但是回想起来,彼时那含笑的明亮双眸,却分明深如黑暗渊薮,波光迷离而诡异。

应怀真被看得无端脸热,便嘟嘴道:“你这样儿看着我做什么?”

凌绝走到她跟前,低头打量她,见她微微低头,露出雪白的后颈,看来优雅可爱,他缓缓伸手,拢在她的颈间,修长的手指似落非落,如收紧又松开。

应怀真觉得颈间有些痒,便咯咯笑道:“你是在做什么?为何不回答我,哥哥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儿呢?”

凌绝这才收手,他微微俯身,唇几乎贴近了她的耳朵,应怀真听到他意味深长的声音,说道:“他曾经做了一件……我也十分想做的错事儿。”

那时候应怀真自然不明白。

她只记得那口吻旖旎,气息暧昧。

还以为凌绝是故意调戏来着。

记得她红着脸儿嗔说:“你瞎说什么,莫非真的也想跟哥哥一样被爹发配不成?”

凌绝微微一笑,道:“放心,若我真的做了……你父亲不会发配我,他会直接……杀了我。”

应怀真起初以为他只是玩笑而已,然而当时他的语气,尤其在说及“杀了我”那三字之时,却无端地叫她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这一段记忆,跳脱而出。

应怀真隐隐地猜透:为什么应佩会被打,为何凌绝会说若犯这个“错”,应兰风会直接杀了他。

因为导致应佩被打被逐的原因,只能是应兰风已经知道了,应佩曾经下手害过应怀真。

比如那一年她的无端落水,曾见过水层之上应佩的脸……还以为是幻觉。

应佩曾想她死,故而动手,是以犯错。

而凌绝也想做的“错事”,同样也是:让她死。

真相真是……让人苦苦思索追寻,但当真相出现眼前的那一刻,却又让人无法承担。

在应怀真记忆中关于应佩的最后一个消息则是:他死在边关一场骚乱之中。

她听了这消息,惊愕之余落了些儿泪,后来每每想到那个“哥哥”,微微有些伤心,如此而已。

倒是她那位妾室所生的姐姐应蕊,曾失态地指着她大骂:“是你害了哥哥!都是你!”

那时应怀真并不明白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从何而来,也不晓得为何先前应蕊每次见着她时,皆有掩饰不住的满眼恨意。

如今她在这偏僻县城的小县衙中,趴在桌上看灯火昏huáng,听外头时而远远传来几声犬吠,脑中凌乱的碎片一一拼凑起来,勾出前生今世各人的命运遭逢。

如经历醉梦一场。

入夜时分,应佩被找到了。

原来他竟跑出了城,因山路崎岖加他心慌意乱,不慎跌在沟里崴了脚,幸好被一个过路的农户所救。

恰好这农户的邻居从县城回来,因这大半天的功夫里,应知县的大公子跑丢了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除了衙门的公差跟府内的下人们在四处找寻外,许多百姓们也自发开始找人。

故而这邻居一看应佩的形容相貌,便猜是应兰风要找的人,奈何问应佩些什么,应佩只闷声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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