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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415)

小唐微微一笑,自是明白这话,不然,当初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骗她先嫁了过来呢。

怀真吸了口气,抬头看他一眼,复垂头道:“四岁那年,在齐州遇见你之前那几天,我曾得了一场大病,才好了不久,然而爹娘只知道我病了一场,却不知道……我……”

怀真便把前世所经历的,种种因果,来龙去脉,捡着要紧的,便跟小唐说知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直视过往,每每说到那惊心动魄之处,竟又忍不住伤心,几度说不下去,小唐便将她搂在怀中,百般抚慰。

小唐听到她到凌绝率人将应府抄家灭族,双眉微蹙,隔了会儿,才问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不曾?”

怀真拭gān眼角的泪,眼神空空濛濛,想了半晌,道:“我只记得,那日行刑,我被拉着从刑场上过,看见满地漫天的血……”怀真说到这里,复战栗起来。

小唐忙搂紧了她,怀真道:“我知道我也是去行刑的,我、我好像便是在那时候死了……”此刻说到“死”字,仍有些战栗。

小唐的心也随着一紧,怀真皱着眉说到这里,呆呆怔怔地又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最后所见,便是那些血……还有、还有凌绝……”

小唐本还想再细问几句,见她脸色雪白,声音惊颤,又听到这个刺心的名字,便忙温声道:“好了,不必说了,也不要去想了。”

怀真目光转动,看向小唐,眼中仍带惊悸疑惑之色。

小唐迟疑,心念一动,问道:“我当时……在做什么?”话一出口,又有些莫名惊心。

原来小唐听了怀真这番话,又确信了下令抄了应公府的是熙王赵永慕,而唐家,显然应该是站在皇帝一方的,他又不知前世的自己遇到何事,qíng形如何,然而除去这些儿女qíng长的羁绊,于他而言:只怕也参与其中,那可就……

是以小唐问过后,无端竟也有些心弦绷紧,生怕自己果然作出不利于应家的事儿,虽说理智而想,只怕事出必有原因,但毕竟还有个怀真……

怀真拧眉想了会儿,有些自责地垂头,喃喃道:“我不知道……”

前世小唐于怀真来说,竟如两个世界之人,她对小唐的记忆,只限于那日在应公府书房外不期遇见,后来又远远地曾瞥过一眼罢了……加上后来那场大变,波澜骤起,风云色变的,更是难理其他了。

小唐听了这个答案,却暗中松了口气,虽然无法窥知前世自己做了什么,但怀真“不知道”,于他而言,竟也不算坏罢了。

怀真敛了心神,轻声问道:“当初有一次,我说是话本上看来的故事,也曾问过唐叔叔……凌绝他到底为何这样对我们,如今把实话都同你说了,你可知道?”

小唐道:“听你的话,岳父的权势甚大,但我见岳父并不是jian佞之臣,只怕……是因身居高位,门生众多,底下众人有些为非作歹……或者再加上难免有些功高震主,都未可知。”

怀真试探问道:“会不会……跟今日我知道的事儿有关?”

小唐一震,他原本故意不提此事,不料怀真竟自想到这点。

小唐便谨慎答道:“或许……岳父的身份不慎为人所透……倒也是可能的。”

怀真双眸中泛出忧虑之色,望着他问道:“现如今该如何是好,我起先还想回府去,不知爹知不知qíng。”

小唐道:“自怕岳父是不知qíng的。”

怀真问:“你又如何知道?”

小唐就把那日在朝堂上,成帝询问众臣子,说如何处置肃王之事,小唐道:“我看岳父的反应,不似是知道的。”

怀真点了点头,道:“这也罢了,我听了含烟姐姐说,都不肯相信。”说到这里,便放低了声音。

小唐正在猜宫中到底是何人透露了消息,听她如此说,便问端详。

怀真因把最机密的事儿都跟他说了,因此也不再隐瞒,便把含烟今日叫她进宫的qíng形又说了一遍。

原来淑妃虽被成帝囚在冷宫,但因成帝先前同她说的那番话,让她心头如扎着一根刺。

跟皇后相比,淑妃所yù者一度是成帝的心,且她也似做到了,毕竟这几十年来,皇后一心向佛忏悔,不理诸事,只有淑妃纵横后宫,就算有个什么新鲜的妃子得宠,若不入她的眼,便如捏死虫豸一般,有许多法子可以制死,而成帝也并不如何过问这些事。

是以任凭成帝身边百花争艳,但最终一直长盛不衰的,也只有淑妃一人罢了。

谁知几十年所谓荣宠无双,到头来,一切都翻天覆地,才见成帝的心竟是如此的绝qíng绝意,这倒也罢了,他所说的“会加倍的宠爱良妃”,却更是让淑妃难以意平,——一旦想到自己竟不如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简直是死也不能瞑目。

当时含烟因被救下,幸亏成帝知道一切都是淑妃所为,因此竟并不降罪于她,只命太医看顾,好生休养。

忽一日,有人来报,说冷宫中淑妃yù见,含烟自不肯理会,不料那冷宫来的宫女陪着笑,低声道:“那罪人说,她有娘娘最关心那人的机密要事……娘娘不去,怕要后悔,因此奴婢不敢隐瞒,顾来相报。”

含烟打量她脸容,却见生得寻常,只年纪似是大了,虽然陪笑,神qíng倒并不如何谄媚慌张。

含烟被她言语打动,因此到底便来至冷宫,那宫女小心引着她到了淑妃处,便识趣退下。

两人相见,含烟目睹淑妃之状,陡然惊心,几乎认不出这枯槁妇人,竟是昔日的淑妃娘娘了,因此便垂下眼皮,便道:“听闻你有事相告?不知到底是何事?”

淑妃打量着她,心中自是妒恨,便笑道:“这话可不能叫别人听了去。”

含烟因见她qíng形很是凄惨,倒也不惧她再兴风作làng,便叫随身宫女退下。

室内无人,淑妃道:“我倒是要先恭喜你了,此后,只怕你便能宠冠六宫,无人能及了。”

含烟不语,只静静垂眸。

淑妃道:“不过,只怕你心里最想要的不是这个。”

含烟一怔,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淑妃道:“你可知,那夜你如何能持刀行刺皇上?”

含烟道:“人尽皆知,是你用了恶毒的厌胜之术。”

淑妃大笑,道:“不错,我的确用了魇魔法儿,只不过,能让你这样顺利地持刀行刺,却也并不全是我的功劳,这厌胜之术之所以能功成,全因为这被施术之人心中亦同样有杀意。”

含烟心中一凛,皱眉斥道:“你胡说什么?”

淑妃看着她,眼底透出几分玩味:“我也很是意外,你竟然会毫不犹豫地就动手杀那独夫……本来只想让你做个样子就已经足矣,近来我才明白,原来你心里……竟然是想杀死皇上的。”

含烟倒退一步,心惊ròu跳,脸上色变,喝道:“你再在此胡说八道,鼓惑人心的,我便走了。”

淑妃笑不改色,慢慢说道:“你不信也罢了。只是我请你来,不是为说这件事。”

含烟便凝视着她,不知这妖妇又要说什么,却听淑妃道:“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对怀真那丫头如此青眼?”

含烟本想回答成帝疼爱怀真,无可厚非,何况怀真的确是个惹人怜惜的……然而既然淑妃这般问了,那答案必然不是这样简单。

含烟便只冷冷地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了,我不能在此久留。”

淑妃叹道:“我起初不明白,还以为那独夫又看上了新人,想把她跟你一块儿都纳在后宫呢,后来无意中才发现,竟是我目光短浅了……想必你也知道德妃之事了,只可惜你没见过德妃其人,倘若你见过她且跟她熟悉,只怕你……”

含烟听她忽地提起德妃,心便怦然乱跳,道:“德妃又如何,跟怀真又有何相gān?”

淑妃大笑道:“故而我说可惜了,所以你竟不知道……当日我请你喝药,那丫头挺身挡下的时候,她那副眉眼表qíng,跟德妃是何其相似!”

含烟惊心动魄,却又觉得匪夷所思,只不信道:“你是失心疯了不成?越发乱说起来了,我虽进宫晚,却也知道,德妃娘娘早就身亡了,虽说是身怀六甲而死,但却不曾有什么遗腹子留下,何况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

淑妃笑道:“我先前自然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在我这个年纪,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我更加不信,无端端冒出一个跟德妃极相似的女孩儿——你要留心,她不是长的象,而是脾xing做派上像,且偏也很得皇上欢心,另外……应兰风……”

含烟倒吸一口冷气,一声也不能出。

只听淑妃道:“你猜如何?算来应兰风的年纪,正是德妃死的那一年出生的……这件事儿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暗中cao纵……”

含烟见她眯起双眸,笑得格外诡异,竟忍不住倒退一步,淑妃看她神色大变,便笑道:“你大概也怀疑起来了罢?”

含烟直直地看着淑妃:“你……如何要跟我说这些?”

淑妃挑了挑眉,道:“大概……是这些秘密我一个人知道,未免太无趣了。”

含烟哑声道:“这话,皇上可知道?”

淑妃笑道:“你觉着他知不知道?”

含烟不由问道:“何况什么?”

淑妃忽然敛了笑,眼中透出几分疑惑之色,竟一时不曾回答。半晌才又抬头道:“那独夫说要宠你,我如今把这秘密告诉了你,你猜他若知道了,会如何?”

含烟蓦地睁大双眸,淑妃道:“或者,这消息不甚泄露出去,你猜,应家的下场又会是怎么样?堂堂重臣忽然变成皇子龙孙,是一大喜事,还是一大丑闻?”

含烟qiáng行按捺,道:“皇上倘若知道,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为何不肯昭告天下,恢复其身份?只怕一切都只是你异想天开罢了,你当我会信这不经之谈?”

淑妃冷道:“一个太子命丧荒野,肃王眼看也朝不保夕,熙王已经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刚认回一个皇太孙,这会儿若是再来一个三王爷的话,虽然说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族之中便不乏各色奇闻异事,但此刻正是风雨飘摇之时,何况说起来……”

淑妃说来说去,脸上忽地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皱着眉,自言自语说道:“不对、不对!难道……难道我想的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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