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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48)

赵长史道:“应大人不必自谦,大人若不是身负惊人才gān,肃王爷也不至于如此的求贤若渴,唯恐别人得了大人去。”

应兰风听了这话,心中越发有苦说不出,扫一眼小唐,却见他仍是那副微微笑的模样,仿佛什么也不曾听见。

应兰风咳嗽了声,道:“承蒙王爷青眼,然而方才我同唐大人也说过,此事委实是误会一场……我跟林御史相jiāo泛泛……”

赵长史笑道:“大人勿惊,我也只是来传王爷话的,且让我说完再议。”

应兰风一怔,赵长史将笑脸收了,改做正容,道:“王爷说,叫我去传他的话:王爷敬大人是个有骨气的,所以不肯十分为难,但若大人仍是一心选择林沉舟那一边儿停靠,可要好生掂量掂量,王爷是天潢贵胄,姓林的不过是个区区御史,就算再怎么被皇上重用也好,终究只是一时的!王爷跟皇上却是手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人若真的想‘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且看好了再站不迟!”

应兰风听了这话,如痴如醉,如傻如呆,他竟不知自己何时竟真个儿成了肃王爷眼里的香饽饽了,而这位爷当着小唐的面儿说这些出来,总不能不知道小唐乃是林沉舟的心腹?

赵长史说罢,仍皮笑ròu不笑似的道:“大人可掂量着行事了?我的话已经带到,也不耽搁了,告辞。”说着起身,向两人行了礼,便出门而去。

剩下应兰风跟小唐茕茕相对,小唐仍是泰然自若,叫了伙计来添水添茶。

伙计去后,门又掩上。应兰风看着他,道:“我竟是猜不透,唐大人,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索xing摊开来说明:你们究竟是想要如何呢?”

小唐微笑相视,道:“应知县还不明白?自然是想你选边儿站了。”

应兰风啼笑皆非,把心一横,道:“你们一个是láng,一个如虎,我却要往哪里站?我自然谁也不站。”

小唐摇头道:“既然你知道这都是虎láng之辈,若你谁也不站,虎láng齐心,你却往哪里逃去?”

应兰风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小唐的眼神,忽然间心头灵光一动,脱口说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们是想让我投靠肃王!”

屋内并无他人,应兰风把今日所见所闻,以及跟小唐所谈的话尽数跟李贤淑说了一遍。

李贤淑满耳的“肃王”“林御史”,也早已“如痴如醉,如傻如呆”,更是做梦也想不到刚从七品知县的位子上爬回京内,忽然之间就有两个这样的厉害角色来“泰山压顶”。

两夫妻你看着我,我瞪着你,两两无言。

而在室内,应怀真听着这些话,也是心跳加速,两耳轰鸣。

起先应怀真之所以猜中应兰风遇见的人是小唐,一是因为应兰风说了是泰州遇见的旧相识,如果真的是徐姥姥等人,就不会说是“相识”了,而人在京城却又能于泰州遇见的,最大的嫌疑就是林沉舟跟小唐两人。

应怀真之所以不猜林沉舟,是因为林沉舟毕竟是人人望而生畏的监察御史,若真个儿遇见的是他,应兰风就不会用如此轻松的口吻提起了。

再加上应兰风最近正疲于奔命,如果遇到的是其他闲杂人等,他也不会有心应付,更不会还郑重其事地拿出来说了。

故而一猜就中。

然而听到应兰风说完跟小唐见面的qíng形,应怀真喉头发gān,心跳加快。

她几乎就忍不住冲出去告诉应兰风:肃王那个人,投靠不得!

让当时对朝堂事务丝毫不关心的应怀真也记忆鲜明的是:肃王最后被判以谋反之罪。此案牵连甚广,甚至应兰风最后的倒台,也跟这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还隐约记得,起先查肃王案的时候,应公府内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是一副即将大祸临头的神qíng,甚至有流言悄悄散布,说应兰风也牵扯其中,下一个要查要倒的必然是他。

虽然没有人敢对她说什么,但那种恐惧弥漫的氛围,却无法阻挡。

后来应兰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风平làng静了下来,一直到两年之后,凌绝反判,大理寺跟刑部才联手复又彻查此事,在应兰风的罪状上又添新的一笔:勾结肃王党羽,行谋逆之实。

应怀真双足落地,软绵绵地如踩在云端,她攥紧双拳,心中乱乱地想着该如何去开口,才能叫应兰风别去碰肃王。

忽然外面李贤淑如梦初醒地问:“那、那最后到底是怎么样呢?”

应兰风笑道:“也不怎么样,总之我是不去投靠肃王的,任凭他们怎么都好,实在bī得我急了,我只认了我是林御史一派的罢了,好歹也有个贤名不是?”

听着他这般轻松的口吻,李贤淑也才忍不住笑了,啐道:“我的魂儿都飞了,你还有心说笑呢。”

里头应怀真听到这里,眼睛一眨,那堵在心头的一口气也才慢慢地缓了过来,握紧的拳也渐渐放下。

又听李贤淑道:“这唐大人也委实的可恶,竟要你投肃王,这不是与虎谋皮?”

应兰风叹道:“他们正是这个意思,故而我打定主意,才不做他们的棋子。”

应怀真听到这里,不由也暗暗地怀恨小唐,心道:“今日我才信了,‘唐叔叔’你果然不愧是凌绝的恩师。”

想起小唐浅笑的模样,恨不得张手去抓几把,把他的笑脸抓破了才好。

应兰风既然打定主意不去投靠肃王,他自忖自己的仕途只怕越发会艰难,虽然不再轻言放弃,然而也要为自己做了点儿打算,加上李贤淑说府里住的艰难,他便想着不如趁机搬出去罢了。

只是近来府里正筹划老太君的生日,人人各行其事,十分忙碌。

应兰风跟李贤淑商议了一番,觉着好歹给老人家做完了这个生日再议此事不迟,免得又另生波折。

应老太君做寿这天一大早,应公府就开始忙碌,天刚明,满朝文武各色官员的车驾便鱼贯来到,其他的威武将军府,武安侯府,锦宁侯府,忠义伯等各府里都有专人前来贺寿,除此之外,庆王府跟肃王府竟也派人送了表礼过来……委实排场非凡,极为热闹。

府里又安排了戏班,热热闹闹地连唱了三天大戏。

对应怀真而言,这种场面可谓是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她前世因应兰风身居高位,故而其华美盛大,竟比此刻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不管见了什么都只是懒懒淡淡地罢了。

但对李贤淑而言,却是目眩神迷,眼花缭乱了,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奢侈靡费的排场,又是那么多的达官贵人齐齐蜂拥而至,各家的女眷们也都打扮的珠光宝气,不是几品夫人就是某某诰命……李贤淑一时几乎连话该怎么说都不知了。

等稍微定了定神,才看见许源领着好些丫鬟婆子,泰然自若地颐指气使,又去逢迎各家的贵妇名媛们,其灵巧自在,游刃有余,简直让李贤淑大开眼界。

从这等空前的大场面里,李贤淑才亲见识到许源的不同凡响之处,那份鹤立jī群宛若能指挥千军万马似的气势,简直不似一个后宅妇人会有的风度。

李贤淑捏着帕子,凝眸暗看许源的所作所为,心中不知为何竟有股微微地热血涌动,一时竟说不清那是何种滋味。

李贤淑在前厅之时,应怀真却受不住那股闹哄哄的气息,那满眼的笑脸满耳的笑声让她不由想起前世的种种,虽身处锦绣堆里,胸口却阵阵地发闷,终于趁着老太君正搂着应chūn晖跟各家太太姑娘们说话的功夫,便偷偷跑了出来。

远远地一直跑到花园里,耳旁没了那些说笑聒噪的声响,又嗅着扑鼻而来的花香气,整个人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正觉舒心的功夫,便听到有人惊喜地叫了声,道:“小怀真,你怎么在此?”

应怀真听了这个声音,便知道是郭建仪,她暗自挑了挑眉,心道:“真真是狭路相逢!”慢慢回过身来,才要说话,整个人忽然似被雷殛了一般,僵冷原地。

郭建仪正笑着向旁边招呼,道:“小绝快来,不是整日家要见我二表哥么?如今倒先见着他的女儿了……”

应怀真手脚都不能动弹,连眼珠子也像是冻住了一般,眼睁睁地就看到有个人自花丛后徐步出来。

他走前了两步,将应怀真从头到脚略一打量,淡淡冷冷地说道:“是个小丫头。”

应怀真心想:这才是狭路相逢。

第38章

这来人一身白色的缎子服,发端镶着一颗无瑕明珠,浑身不染纤尘,有飘然出世之姿。

一张脸更如霜雪,双目像是浸在冰水中的黑水晶,明澈里透出几分寒意。

跟郭建仪两个站在一处,虽然都是身负稀世之才的俊美少年,但一个好像孤高冷月,一个却似暖阳,迥然不同。

这人自然便是应怀真的“心腹大患”,——凌绝。

两人刚刚照面,只听凌绝哼了声,道:“不过是个小丫头。”

虽然如今的他不过是个稚嫩少年,那副略带高傲冷意的口吻却似一个信号。

应怀真脑中走马灯似的浮现许许多多昔日相处的场景,渐渐地那马灯越转越快,又像是彼此撞在了一块儿,令人眼晕头昏,胸闷憋气,而她耳畔也有许多嘈嘈杂杂的声音涌了上来,争先恐后似的挤bī。

应怀真此刻只觉自个儿如溺水之人,被一波一波的巨làng包围推挤,眼前金星乱闪,胸口的那股子闷气也越发涨的难受,层层叠叠,令人难以承受,终于“哇”地一声,竟是忍不住吐了!

郭建仪早见她脸色不对,正到了跟前查探,才问了一声:“怀真你如何了?”就见她涨红着脸,双眉微蹙,张口竟是吐了。

郭建仪自是想不到会出现这qíng形,顿时就被秽物弄脏了半幅袍摆。

不料方才凌绝见他上前来,便也跟着走前两步,本正高冷地斜睨应怀真,谁想到会有这一出?当下躲闪不及,也遭受了池鱼之殃。

凌绝先是愣怔,仿佛无法置信一般,然后双眉紧皱,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凌绝退后三尺,旁边郭建仪却反而着急地上前,忙蹲下身去扶住应怀真,又惊又忧地道:“这竟是怎么了?好端端地……”

见应怀真唇角仍沾着些许秽物,脸色且还大不好,就忙又去怀中掏出一方丝帕来,轻轻地为她擦拭gān净,一边仍紧锁双眉喃喃道:“是吃坏了什么不成?”竟一味地关心,毫无嫌弃之色。

应怀真吐了一吐,整个人反而清醒许多,她抬眼看向前方,酸涩的双眼中,见凌绝一脸嫌恶地正低头查看那被她弄脏的衣裳。

应怀真望着那略有些熟悉的表qíng,忽地想起来:凌绝是个好洁之人,便是俗称的“洁癖”,记得曾有个丫鬟不知死活地碰了他的衣角……自此应怀真就再也没见过那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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