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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548)

怀真听见,掩口笑了起来:“什么大生意,小表舅又来打趣人……可怎么连你也知道了?必然是大元宝多嘴?”

郭建仪道:“倒不是,我自个儿看出来的,他至今仍不知我也是知qíng了呢。”

怀真听这话拗口,便笑道:“小表舅如何看出来的?”

郭建仪道:“张珍无端端跟百香阁合作,百香阁那些人又是无利不起早的,再加上他们新出了好些炙手可热的香饼,香露等物,除了有你在其中的原因,我再想不到别的。”

怀真便莞尔一笑,低头道:“我们这些小把戏,怎能瞒得过聪明人。”

郭建仪见她如此一笑,双眸盈盈,朱唇挑起,刹那间,竟似有一股甜意在室内脉脉散开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这香薰的效用,当下忙移开目光,只看向那博山炉,因问道:“是什么香?”

怀真道:“是简单的chūn日香方。”

郭建仪道:“这香气倒也温和,我倒是不常闻到这个。”

怀真道:“这是自然了,是香道中常见的,因太过寻常,因此都嫌俗了,不大肯用,因此铺子里也少卖。但众人都不知,这方子有些来历,若顺时而烧,倒有些裨益。我因开chūn的缘故,怕有些时气,因此熏一熏这个,以为预防之效,对小瑾儿也是好的。”

郭建仪点头道:“原来有这道理,我们纵然得了,也不知妙处,只怕仍是无法尽其用。”

怀真听了这话,便敛了笑,只道:“小表舅若喜欢,我送你一些。”

郭建仪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怀真本是随口一说,不料他竟这样快便应允了,意外之余,便又只一笑。

因又见郭建仪虽然和颜悦色着,可眉宇间仿佛有些忧虑之意,便试着问道:“小表舅可是有心事?”

郭建仪见问,抬手在眉间揉了揉,说道:“你为何这样问,是不是见我……又老了几分?”

怀真愕然,怕他多心,忙道:“何尝是这个,我不过见你仿佛有些忧色罢了。何况小表舅哪里就老了……你才大我几岁?”

郭建仪见她忙忙地解释,便才又笑说:“同你说笑罢了,你偏倒认真起来,倒是让我心惊了……难道真个儿老了好些?故而叫你好心安慰我呢?”

怀真脸上顿时红了些,隐隐含恼看了他一眼,郭建仪见她露出薄嗔之色,反觉受用,就笑了两声,说道:“你同我太过客套了,叫人不自在,这样倒是好的。”

怀真索xing不言语,只低下头去。

室内一时安静,只博山炉里的烟气袅娜而上,两个人都不说话,难免有些尴尬。

幸好这会子,小瑾儿忽然唉唉呀呀嘟囔了几句,怀真忙回头照看他,却见他不知何时把个八角彩球扔出来了,因手中没了玩具,便吵嚷起来。

怀真哑然失笑,笑着嗔说:“好个顽皮孩子,才多大呢,这力气倒是不小,再敢乱扔,就不给你玩了。”口中说着,又拿回那球来,塞给了小瑾儿。

小瑾儿得了球,复高兴起来,又抱着不肯撒手了。

郭建仪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竟不知悲喜,只说:“这孩子真真儿可爱。”

怀真道:“倒是很得人缘儿,凡见过的,无不喜欢他。”

郭建仪闻听,忽地问道:“他……一直都没来看你?”

怀真自然明白郭建仪口中的“他”是谁,虽自诩心底平静,可猛然听了这句,却登时变了脸色,心中也大不受用,勉qiáng笑道:“说哪里话,现在彼此又不相gān了,做什么要来看我呢?我又没那样大脸面。”

郭建仪望着她:“纵然不是看你,连孩子也不看一眼么?”

怀真本就心惊心凉,听了这一句,把往日压在心底不肯思量的那些都掀起来,一瞬意乱,忙微微闭了眼皮,竭力定神,才又轻声问道:“小表舅尚且没说,你到底为什么心忧呢?”

郭建仪见她转开话题,略一思忖,便道:“你大概不知道,近来他伙同兵部,快把国库掏空了。”

怀真微睁双眸:“什么?”

郭建仪苦笑道:“你不是问我为何心忧么?我管理户部,就如你们府的账房一样,账面上的银子都给人提走了,我如何不急呢。”

怀真本来心里难受的很,猛然听了这句,却苦中作乐,笑了起来,道:“这我可不懂了,横竖是你们的大事。我们府内的账房可不似你这般困苦。”说到最后一句,才复得一丝宽慰。

郭建仪见她复露欢颜,也一笑说道:“南边又生了时疫,已经死了逾百人,只怕阻不住……地方上火烧眉毛似的报了上来,这一场还不知怎么应对呢,因此我镇日头疼。”

怀真这才敛了笑容,呆呆怔怔,不知何以回答。

郭建仪忽地问道:“你方才说那chūn香的方子,不知对这时疫有没有效?”

怀真醒转过来,摇头说:“这个只是轻微顺时之功,若认真说起来,是没有什么大效用的。不过……”她沉思着,皱眉说道:“我记得书上记载,有一样灵虚香,还有一样祛邪避疫香,那《千金要方》里也有一样渑衣香方,都可以祛湿辟秽,杀虫解毒,去恶气,只最近后面两种都有些失传不用……倒也有个我曾给表哥制的……”说到这里,猛地停住。

郭建仪正凝神听着,忽然听到后面这句,明白她的心,便只问道:“那三个药方,果然能防治时疫?”

怀真低着头,轻轻说道:“虽有如此记载,却毕竟不是那种包治百病的……还要看是何疫qíng才是。就如人病了,也要对症下药一个道理。”

郭建仪道:“你可不可以……给我这三种药,我命人拿去试一试呢?”

怀真想了想,又打起jīng神来:“这个容易,灵虚香在百香阁就有卖的,后面两种,尤其是渑衣方子,久不曾试,等我制好了给小表舅就是,只你先不可就寄予厚望,免得愈发失望才好。”

郭建仪笑道:“知道了。总好过一个希望也没有不是?我只每一个都试试看。”

怀真嫣然点头:“这般想得开就好了。”

两个人说到这儿,郭建仪停了停,心中有一句话不知要不要说,然而看怀真低头又翻那书,一副心无旁骛之态,却又总觉得不能出口。

室内又只剩下她哗啦啦的翻书声响,光影自窗纱上透进来,在她手指间跃动。

那只伤着的手早就愈合,只还有伤痕仍在,似美玉上被刀割了一般,着实bào殄天物似的。

郭建仪静静看着,只觉得就这般注视着她,也可一生。

怀真翻了两页,因说:“我记得不差,没有别个儿的了,且让我再想想……”忽地见郭建仪直直看着自己,顿时刹住话头。

四目相对,郭建仪目光涌动,待要开口,怀真忽地咳嗽了声,回头看小瑾儿,小孩儿明明乖乖地躺着未动,她却只装作给他整理彩球等的,自顾自忙碌了会子,又低低念说:“这孩子今儿乖,平日里早嚷嚷着要吃奶呢。”于是又唤丫头,叫把奶母叫来。

郭建仪见如此,他自是个识趣的人,当下起身告辞,怀真忙下地相送。

郭建仪迟疑着走到门边,却又停步,竟转过身来,怀真正送他,不料如此,忙也止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郭建仪望着她清澈无尘的双眸,忽地说道:“怀真……如今你……已经跟他……”

才说了这几个字,怀真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似的,便不等他说完,就慌忙道:“小表舅,又说什么呢……”

郭建仪深吸一口气,忽然说道:“你知道我的心意……如今……”

怀真本意却并不是真的要问他想说什么,闻言后退一步,蓦地便转过身去,口中说道:“是了,我如何忘了,要给你那chūn香饼呢?你且等一等,我给你找来。”

郭建仪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禁不住上前一步,只痴痴望着她俯身拉开抽屉找那香饼,熟悉的纤腰螓首,修颈皓腕……

这是他当初曾放手错过的女孩子,如今……

郭建仪张了张口,却又无声,然而心底却有个念头,很想要此刻上前……哪怕将她抱上一抱,同她说……

谁知脚步才一挪动,忽地听见炕上小瑾儿呜呜呀呀几句,竟哼哼叽叽又哭了起来。

怀真听见,早放开抽屉走了回去,把小瑾儿从摇篮里抱起来,便哄着说道:“又是怎么了?莫非是不见了娘又怕起来么?还是说果然饿了?”

小瑾儿果然是因为身边儿没了人,便才哭闹的,见了怀真,便立时停了哭,只仍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罢了。

郭建仪看着这一幕,喉头一动,只垂眸道:“既如此,我先走了,那香饼我改日再来取就是了。横竖你还要调那其他两味。”

怀真竟不能同他对视,只低着头道:“国事虽重,小表舅却仍要保重身子才是。”

郭建仪听了这一句,虽然明知她并无格外深qíng在内,但一片关切之意,却是懂得,当下一笑,只说:“你且只照料好自个儿跟小瑾儿就是了……我改日……再来。”

怀真匆匆点头,心却不由跳快起来,急忙叫丫鬟过来送客,郭建仪才方去了。

话说这段日子以来,唐毅自从未来过府中,只唐夫人却隔三岔五定要来一趟,有时候还要住上两日,虽然她爱孙成狂,然而见小瑾儿跟着怀真,养的十分之好,自然也放心,那思念孙儿之意,也得宽慰。

其他众人,应玉不时带着狗娃回来探望,张珍跟容兰也常来常往,王浣纱那边儿,自然不消说……又加上应兰风远游了,家中来拜会的人自然是极少的,若是有,也是王曦跟应佩两个应酬去了,是以竟不必怀真多cao心。

她得闲只在后宅里想些新样儿的香,再照料小瑾儿罢了。

有些事只要不去想,心里也不觉得如何,只要能死死地压住就很妥当了,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然而这种qíng形,却仿佛是一层薄冰铸成的堤坝,堪堪挡住底下那些汹涌澎湃的暗流罢了。

天气日渐热了起来,因南边儿的时疫传开,京内众人有所耳闻,都也严加防范起来,那各色香料顿时又供不应求起来,尤其是郭建仪跟怀真曾说起的那灵虚香,更是价钱涨了几倍,如此还有人买不到呢……

话说虽然张珍并没对百香阁的人透露是谁给的香方,但这些生意人从来都耳目灵通,手眼通天,又加上怀真先前就曾因宫内珍禽园之事声名大噪过,张珍偏又跟她jiāo好,因此这些人早就暗中猜到底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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