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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640)

小瑾儿见得了一把兵器,早喜欢起来,忙躬身谢过:“多谢伯伯吉言。”

唐毅张了张口,也没拦挡,当下小瑾儿双手接了过去,竟迫不及待地把匕首□□,见锋刃森森然,宛若一泓秋水,果然是好一把兵器。

王赟见小瑾儿满目喜欢,他便笑道:“不嫌弃就极好了,只是切记的此物着实锋利,不是好玩的。”

唐毅拔了一双镶银的乌木筷子,对小瑾儿道:“你来,试试看。”

小瑾儿看着父亲目光,已经会意,便握着匕首,半是犹豫地削落下去,他其实并未用力,然而见刀锋所至,那镶银的一头筷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断落在地!

小瑾儿不由惊呼了声,这才知道“削铁如泥”是为何意。

唐毅方才笑道:“快去收藏起来罢了。”

淡淡一声,小瑾儿明白,果然小心回鞘,捧着回到书房,好生收藏了起来:他人小,却极聪明机灵,知道若给怀真看见了,只怕会担心,或不许他拿着也未可知……故而小瑾儿只妥帖收好,等闲也不拿出来显摆。

且毕竟此物非凡,家里头又时常有凌霄凌云、宝殊泰哥儿他们来玩耍,若是碰着不是好耍的。

是日,王赟及至午后、酒醒方去。

且说先前唐毅未曾回京之前,京内便有些传言,说礼部尚书职位一直空缺,便是皇上有意留给唐毅的,且等他回京来后,仍在礼部任职,只不知端地如何。

不料这日,果然便下了旨意,又重调任唐毅自回礼部,仍担任尚书一职,且因他海疆之行,对国体大有裨益,便又特加封了太子少师、毅国公。

这也算是本朝几代下来,第一位册封的国公爷了。

赵永慕事先竟也并未对唐毅透风,事后,唐毅方道:“皇上这般荣宠,倒是让臣无以为报了。”

永慕笑道:“这算什么,又不是朕的私心,纵然论功行赏,也不过如此。”

唐毅道:“话虽如此,可……”

永慕道:“你是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怕让人觉着是朕徇私行事……反而不美?”

唐毅一笑不语,永慕看了他半晌,复温声道:“放心,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何况你的功绩,满朝文武谁不信服?若不如此封赏,只怕天下百姓也不肯服。——若以后还有人能如你这般勤勉能耐,朕依旧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唐毅便只谢恩罢了。

话说唐毅出了宫中,恰逢一人也正往外而行,远远儿地见了他,便忙止步。

唐毅早认出此是谁人,走上两步,见那人拱手作揖,已经笑迎上前,唐毅便也笑道:“慕掌柜,暌违良久,不知可好?”

原来此人正是慕宁瑄,依旧是素袍乌冠,飘然出色,见唐毅如此,便也笑说:“拖赖唐大人的福,向来安稳。”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自去,唐毅知道他今日进宫是为何事,便道:“慕掌柜既然说安稳,自然最看重的便是这个,如何却不向安稳里去,却偏要从惊涛骇làng里行呢?”

这话别人听了,只怕不解,然而慕宁瑄却心里通明,因笑道:“慕某临海而居,最知道水xing的,有时候看着平稳无波,然水底下,却是漩涡处处,暗涌不绝,倘有人被此假相迷惑,只觉安稳舒适,只怕殒身不觉而已。至于惊涛骇làng,若然习惯了,岂不闻有那一句——弄cháo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何况如今海匪畏怯,倭人退避,还要多谢唐大人造福万民。”

慕宁瑄说着,便端然举手,向着唐毅深深一揖。

原来自从海疆靖平,大舜海防日渐巩固,水师名扬海上,海禁解了之后,海外各国比如苏禄,满剌加,苏兰等相继来朝,海道亦逐渐恢复通畅。

近来皇帝又下了旨,筹备海船出使之事,慕宁瑄今日便是特意为此而来。

当初慕宁瑄把重金所得的金钗又“物归原主”,便是看准了唐毅所为,故而“压”了来日所图。

倘若不是唐毅先前进言,皇帝又怎会动心yù派使船,纵然指派,奉旨行海之职,也未必会落在慕宁瑄身上。

这也是唐毅承记着慕宁瑄当日之qíng,投桃报李罢了。

唐毅见他多礼,便笑吟吟道:“慕掌柜不必如此,我原本也是觉着你心有四海,倒不是个一味贪利之人,正朝廷水军初成,也要出海航行,巡扬国威,慕掌柜又是个玲珑八面之人,若是同使臣同行,自然相得益彰,也盼慕掌柜体沐皇恩才好。”

慕宁瑄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明白唐毅的意思,便垂眸正色道:“大人也知道慕某,虽不敢说富可敌国,却也有几世用不尽的金银,当初未行海禁之前,兀自可以任海而行,虽盗匪倭寇横行,以慕某的财力,未必不足以相抗,然而一人之力,又有多大?到底极有限,何况海道不畅,四海各国都不敢来往,加上朝廷不理,官吏无能,真真叫人灰心……当初来到京中,本也并没存多大所愿,不料正大人致力海疆之事,正如满目黑暗之中见一灯火光。”

慕宁瑄倒的确是富可敌国,当初也自有一队浩大船队以及护卫罢了,然而他纵然能自倭人跟海匪丛中突围而出,航行各国,然而因舜水军弱势,各国不免冷眼。

以至于后来大舜又行海禁,因此纵然海上辽阔无垠,却竟然是寸步难行了。

一直等到今日,终于复扬眉吐气。

慕宁瑄说到这里,颇为感慨,长长地吁了口气道:“今日大舜水师初见起色,海外各国亦重又来朝,岂不叫人振奋?在民在商,慕某也始终都是大舜子民,也始终铭感大人之恩德在心。”

唐毅闻言笑笑,抬手在他臂上轻轻一拍:“慕掌柜能有这份心怀,也不枉我举荐之意了,既如此,且先祝海行顺畅,早日归来如何?”

慕宁瑄躬身还礼:“必然如此。”

如此一年之后,沿海各地战船统共起来,已经有一千八百余艘,可见再过四年,必然过三千无碍。

海防焕然一新,流露出兵qiáng船壮的气象来。

皇帝又下旨,定在来年五月,命沿海十一地水师各派兵力,组成千艘战船,于沿海各国航行来往,一来是为了彰显海防之力,同各国互通有无,二来也自有威慑之意。

那日,大舜水军船只出海之时,浩浩dàngdàng的船队行于辽阔海面之上,极大的旗号迎风招展,金色的阳光照在那“舜”字之上,威武光明,众国慑服。

是年,却也有一人从泉州回来京中。

凌绝在朝堂上面圣之后,又顺序去贤王府拜见,而后便又去见过唐毅。

原来近来,泉州之事终于dàng平,重选能吏良将,调集战船,在流求海上一带,同倭人海贼连番jiāo手,最终敌人败退。

在流求小王请求之下,又将大舜水军二百艘战船,连同水军两千人驻扎在流求岛上,以保万无一失。

流求小国去了海匪跟倭人之苦,举国欢腾,又也派了使者进京谢恩。

经过这外派的一番历练,昔日如璞玉似的少年,如今却已经打磨出一种叫人无法轻视的光华来,其行事态度,应答言谈,并不似唐毅,却自另有一番令人敬服的气质。

凌绝口述过后,便告辞出府,这才自回凌府同家人团聚。

唐毅送他去了,垂眸想了半晌,不由一笑,如感慨,如欣慰,如释然。

又过月余,这日,唐毅自外头回来,微皱双眉,负手踱步进了书房。

怀真正叫丫鬟送了汤水来,见他如此,知道必有愁事,便问道:“是怎么了?”

唐毅抬头看她,叹了几声,终于黯然说道:“近来詹民国新王登基,早送了国书前来……我大概又要出使去了。”

怀真心头一颤,自打他从海疆回来,终究安安稳稳甜甜蜜蜜地过了这近两年时光,都忘了分开是何等凄惶了,然而毕竟知道这是他的本职,又怎好因私废公,又绊扯他呢?

怀真便只当若无其事的,笑道:“你既然坐在这个位子上,自然就知道免不了的……好歹过了这许久才派你出使,已经是好的了呢。”

唐毅挑了挑眉:“你舍得么?”

怀真道:“哪里是我舍得不舍得能决定的?罢了,先喝了这汤。”

唐毅一瞧,又是鳝鱼汤,不由苦笑道:“喝了一年多了,每日必有,已经该好了罢?”

果然,因怀真调理得当,这两年时光里,他发鬓中的白发减退大半,如今不仔细看,倒也瞧不出来什么了。

然而纵然是再美味的汤水,连着喝一个月,也会叫人腻歪,何况他连喝了两年呢?竟比苦药还难喝几分。

这也是唐毅心xing跟常人不同,又感念怀真之意,故而竟咬牙不弃而已。

怀真闻言,白他一眼,因想着他又要远行,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自然心里又是凄然,又且暗愤,便故意道:“别拖懒,快喝了,少一口都不成。”说着,故意地又撒了一把黑芝麻在汤里。

唐毅唉声叹气,到底端起来,愁眉苦脸地喝了,怀真见他喝苦药一般,才抿嘴笑了,忽地又想起小瑾儿跟神佑,便又转笑为忧,低低道:“你走不打紧,他们两个,又要想念你了。”见他唇上沾了一颗芝麻,便掏出帕子,又给他轻轻拭去。

唐毅眯起双眸,任由她动作,心中格外受用,又思忖着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你也知道的,若我不在家里,瑾儿长得更快呢,见了我在跟前儿,他倒是爱撒娇。至于神佑……那孩子从来都是不粘人的,有太太照管着就很好了。”

怀真低下头去,幽幽叹道:“你倒是都能撇得下……”

唐毅握住她的手,把她顺势一揽,抱在腿上:“可知我唯一撇不下的,是你?”

此刻青天白日,门外仍还有人在,怀真心底又先起了一份离愁别绪,便哼了声,推开他道:“嘴上说着好听,心里早也将我撇下了。”

唐毅见她隐隐有些悻悻之色,才禁不住笑道:“果然恼我了?”

怀真才又转开头去,悄悄道:“哪里有,说了你是必去的,我也没说什么,何苦只管问。”因心里毕竟难过,便要起身走开。

唐毅见她眉宇间已经多了一丝悒郁,早明其意,偏抱紧不放,笑道:“我说你的口是心非,到几时才能改呢?”

怀真被他缠的烦恼,又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便恼起来:“一辈子也改不了的,你若厌烦,正好儿便要离我去了,自然也看不见了……还不放手呢?”

唐毅笑意更胜,却一言不发,只扶着下颌,低头吻了过去,唇齿缠绵,恩爱更胜从前。

怀真早已习惯被他如此轻怜深惜,然而又想到他离别在即,这份温柔旖旎,却惹得她心里越发不自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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