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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74)

应公府自有给男孩儿们所建的私塾,是在外头,请了些大儒名流之类的教习。而府内的女孩子们,便只在府中安置了一所小学塾,每日有饱读诗书的先生教上几页书,下午便有些嬷嬷们教导礼仪之类,功课自然并不繁重,这些女孩子们都是应家同族的,只当是在一起玩乐罢了。

应怀真到时,已经有许多女孩子在说笑,见她来了,便笑声渐停,三三两两地你推我一把,我打你一下,jiāo头接耳。

应怀真充耳不闻,自到了位子上坐了,谁知才坐定了,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纸团来,正打在她的头上,应怀真皱眉回头,却见身后好几个女孩子在笑,应蕊却坐在旁边。

应怀真想了想,只是忍了。翻开书看了几页,忽然又一个纸团儿过来,骨碌碌滚在她面前桌上,应怀真抓起来看了看,见上面隐约有墨色,打开来看,却见写着“恶毒下作”四个字,应怀真也不理,只抓起来放在旁边。

不多时教习先生来了,此人姓徐,乃是个xingqíng刚直且又饱学的名士,因得罪了朝中人被革了职,应熙便请了他来,教导族内的女孩儿们读书。

众女孩子却甚是惧怕他,忙都规矩落座,徐先生正yù开讲,忽然见有人走上前来,抬头看时,正是近来缺席的应怀真。

徐先生便问道:“有何事?”

应怀真便行了个礼,道:“先生,方才不知是谁扔了这个给我,我因新来,还不懂得是何字,想来必然是姊妹友爱……先生可给我看看么?”

徐先生应了声,低头再看她手中摊开的纸团,一看上面那四个字,顿时勃然色变,当下也不上课,用戒尺一拍桌子道:“这是谁写的?”

自然无人应承,满座寂静。

徐先生黑着脸,道:“你们不用以为不肯承认我便没有法子了,我好歹教了你们一顿,难道认不出这是谁的字迹?若还不认,所有人都要罚!”

当下所有女孩子都慌了,纷纷看向中间两人,那两个女孩子也是心虚,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徐先生冷哼道:“你们家里请我,原本是想教导你们些礼义廉耻,没想到竟越发教出这种来了,待我去跟应老先生说了,看他如何说法的?”

那两个女孩儿听了,忙出列求道:“老师,我们认了,是我们做的。”

徐先生还未开口,应怀真在旁道:“为何老师这般生气,莫非不是好话?可是两位姐姐,我初来乍到,哪里有得罪你们之处?要你们这样待我?”虽不曾哭,然而委屈之态,却令人十分怜惜。

两人更不能言,徐先生便好言安抚应怀真,道:“你不必理她们,以后她们若还敢这样对你,你只管跟我说。”好生劝着应怀真回了座,又罚那两个女孩儿抄写《女则》。

如此上午的课完了,应怀真夹了书往外走,才出了门,就听身后有人说道:“真真是跟她的那个娘一般的恶毒,一个折磨佩哥哥不说,如今她更来折磨我们了!”

应怀真回头看去,道:“躲在背后鬼鬼祟祟地说人是非有什么意思?真叫我瞧不起!”

话音刚落,却见应蕊从后面走了出来,笑道:“这话说的是,说那些不痛不痒地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人家闷声不响地咬上一口最厉害,这种厉害的招儿偏是我们学不会的。”

应怀真早料到必然是她背后传言弄鬼,便也笑道:“小人有小人的法子,我口笨心拙,学不来小人的行径,便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了。”

应蕊走上前来,冷笑道:“你说我是小人?”

应怀真道:“姐姐忙着自认,我也是没有法子。”

应蕊看着她,忽地说道:“究竟你得意什么?如今你也一样尝到被扔下的滋味了?可笑你娘还哭的那样,连个体统都没有,可知道合府里人人都说她疯了?”

应怀真听到她竟说起李贤淑来,再不能忍,死盯着她道:“你说谁?”

应蕊笑道:“自然是你那个商……”

应怀真哪里容她把话说完,已狠狠一巴掌掴在应蕊的脸上,顺势伸手揪住她的头发,道:“你再敢说!”

应蕊做梦也料不到应怀真竟会动手,一时尖叫起来,拼命挣扎,她毕竟比应怀真要大,用力一推,便把应怀真推开,一边指着骂道:“果然是个没教养的……”骂到一半,忽然跟咬了舌头一样停住了。

应怀真正要跳上去再动手,却不知被谁从身后猛地抱住了,身子腾空而起,耳畔有人道:“怀真怀真!”

应怀真气得血涌上脸,呼呼喘气,听出是郭建仪的声音,转头yù看,不料郭建仪还没看见,先看见他身边儿不远处站着的另一个人:雪白的一张脸,脸上满是错愕跟……熟悉的类似嫌恶的表qíng。

居然正是凌绝。

应怀真一口气差点噎住,无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qíng。

第54章

</script> 有那么一句话: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注2)

对应怀真而言,从发现自己重生那一刻,是失而复得般的喜悦,而她最想做的事qíng并不是寻仇或其他之类,此生最想的,便是父母平安一生喜乐,不要再经历那剜心刨肺般的苦痛悔恨。

相比较失去亲人的痛苦,与凌绝那段感qíng及被他所害,反倒微末。

对于凌绝此人,虽每每提起便不免触动心中那一点子痛,但应怀真起初还想着此生永不会再遇上,自然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自安安稳稳过她的日子,与他没什么相gān,前世的怨仇,并非她的全部。

何况,只想着如何让应兰风避免上一世的jian臣之路,已经让并不擅长谋算的她双眼昏昏了,并没有再分神去对付上一世冤孽的jīng神与力气。

而自打回京,毕竟遇上,然而每次不期而遇,每次相遇时候的qíng形且都出人意料。

不过他脸上的神qíng倒是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

应怀真实在不知这是一种何等的运气,当看到凌绝又出现眼前之时,一怔之下,简直便想大笑。

此刻她深知,在凌绝心中,“应怀真”此人,只怕真真是个不可招惹的小疯子了。

然而这个倒真是极好,想前世她挖空心思做尽姿态,无非是想搏他多看一眼,相比之下,她倒是爱极了现在这种qíng形,这一遭:两个人对彼此的厌恶,都一清二楚地摆在台面上。

郭建仪已忙着唤她:“怀真你如何?”见她安静下来,便把她放在地上,俯身看她道:“我听说你病了数日,今儿怎么又来上学了?这又是怎么了,做什么打架呢?”

此刻应蕊哭道:“小表舅,你瞧见了,不是我动手的!”她的头发被揪得散乱,脸上也吃了一记,显得极为可怜。

郭建仪还未开口,凌绝在旁道:“不错,你不必怕,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黑是白,一目了然。”

应怀真见应蕊已开始扮可怜的戏码,她反淡然。

上回跟凌绝闹了那场,见郭建仪来到,凌绝很有告状之意,她便“大哭”起来,引得郭建仪关切,又把凌绝所有言语都堵住了,如今应蕊用了这招,又看凌绝如此忙不迭地“落井下石”,便只问郭建仪道:“小表舅,你也觉着是我错?”

郭建仪同她目光相对,微笑着摇头,道:“我知道的是,怀真绝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应怀真闻言,即刻笑面如花:那些人有何要紧,聪明如郭建仪,自然懂她。

凌绝在旁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上前道:“哥哥,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呢?瞧她方才那个凶悍样儿,抓着人乱打呢,哪里像个大家小姐……”

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热闹,郭建仪咳嗽了声:“小绝!”

应怀真微微笑道:“我从来并没说我是大家小姐,也受不起这样称呼,我只是个乡下来的野孩子罢了,她们都这么说,有人既然孤陋寡闻,何不细问问去?”

应怀真说着,也并不曾瞧凌绝一眼,说完了便道:“小表舅,我头疼,不想见那些不相gān的人,你送我回去好么?”

郭建仪忍不住笑,心想这两人的确是天生对头,便对凌绝道:“你且去等我一等,我稍后找你。”

凌绝见他又护着应怀真,更加不乐,便不答话。

郭建仪领着应怀真回去,只听应怀真问:“小表舅,你怎么来这儿了呢?”

郭建仪回答:“我带小绝去见chūn晖的,听说你来上学,就顺便过来瞧一眼,没想到见着这个……”

应怀真道:“你可高兴了,又见我跟人闹!”

两人的声音皆是带笑,渐渐远去。

凌绝立在原地皱眉,此刻周围那些小女孩子们无不偷眼看他,那些十一二岁已有些懂事的便不免脸红心热。

应蕊因他方才替自己说话,也越发感激,便走过来道:“凌哥哥,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块儿可好?”

凌绝本要说“不用”,但见她在应怀真手里受了这样的委屈,不免想到上回自己也吃得苦头,竟有点儿“同仇敌忾”,于是便道:“我要去前面等哥哥。”

此刻应翠应玉见状,也不约而同跑过来,便跟他们一起往前面去。

四个人往前而行,应蕊不免便道:“方才多谢凌哥哥替我说话。”

凌绝道:“这个没什么,我不过是说我所见的实qíng罢了……对了,她为何打你?”

应蕊垂着头,口吻略有些悲惋,道:“她素来就是这样,向来不把我们瞧在眼里,方才我只是说父亲不在家,她就多心了,疑惑我说母亲什么……我也没料到她竟能动手的。”

凌绝道:“你以后远着她些罢了。”

应蕊点点头道:“我听凌哥哥的。”

应翠应玉在旁边听了,也不做声。

说话间应蕊便到了,便请凌绝进屋内坐会儿吃茶,凌绝只说要去等郭建仪,便脚不停地去了。

应蕊歪头看了会儿,一直见他人不见了,才转身回了屋里。

应蕊才进屋,小丫头就瞧见她不妥,忙叫了声,里头杨姨娘听见了,出来一看,也吓了一跳,急忙问缘故。

应蕊便把跟应怀真打架的事说了,杨姨娘先将她仔细检视一番,见无大碍,又急道:“怎么能跟怀真动手呢?传了出去可怎么样呢?”

应蕊不忿道:“娘你怕什么?又不是我动的手,是她打得我,郭小表舅同凌公子都看见了的。”

杨姨娘叹息道:“话虽如此说,女孩子们打架又成何体统,传到夫人跟老太君那边,必然又要生气呢。”

应蕊气道:“我都吃了亏了,娘怎么还这么怕事?哼,要不是她们母女,娘何苦白白在府里守了五年,又何苦如今还半吊着……早已经是正经的二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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