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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85)

杨姨娘自缢之后,应夫人老太君感念她以前倒还懂事,赏了些银子给她家里,她家里人原本也听闻了风声的,不敢如何,就也接了出去埋葬了,私底下想问应蕊究竟是因为什么,应蕊只是三缄其口,不肯说什么,于是倒也罢了。

而经过此事,府里之人皆都不敢再小觑李贤淑母女半分,都知道外头有个了不得的平靖夫人撑腰,府内老太君更是一反常态,从此之后,对待应怀真竟如对chūn晖一样,一般无二地疼爱起来。

如此便过了年,应怀真的身子已经大好,因为苏太医调养得当,反比病倒之前更圆润了些,看起来越发讨人喜欢了。

李贤淑这阵子也又恢复了管家之权,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反倒许多奉承追随之人,连许源也不敢如何,说话间比先前多了几分恭敬之意。

原来自从李贤淑打了许源那次,晚间应竹韵听说了,大怒,便同许源闹了一场,道:“我说的话你只不听,就藏不住你那xing子!古人说:善始善终!你倒是好,见上头不喜欢了,你就也跟着翻脸,若不是嫂子打了你一巴掌,这巴掌就该我来打了!”

许源心中愧疚,面上却有些过不去,便道:“这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我哪里想得到怀真病的那样?起先也并没想就真的翻脸,毕竟以后还是要相处的。”

应竹韵兀自气哼哼说道:“哥哥如今不在家,咱们正该尽心尽力些对他们娘儿俩好才是,竟闹出这种不堪的事来,哼!叫我说,平靖夫人来的着实是好,不然以后还不知会出什么大事呢,若真的出了什么事,等哥哥回来……你且瞧着吧!”

许源见他怒气冲天,只好说:“行了xing了,你已经骂了我半天了,我也知道错了,以后再对她们好就是了。”

应竹韵冷笑道:“只怕人心里有了伤,等闲也难弥补的……你只在府内,又懂什么?殊不知外头都在传:哥哥在南边做的很好。倘若真是这个势头,几年后回了京来,他就不是现在这个光景了,跟我jiāo往的一些大人们也都说了,哥哥这趟差事虽然看着苦,但也是皇上许他历练之意,若他熬得过做得好,以后我们家里,指不定是谁做主呢。”

许源听着,暗自惊心。

且说应竹韵发脾气说这番话的时候,在京城林府里,也有人正如此说着。

林沉舟看着手下人送来的折子,笑着放在桌上,道:“这应兰风果然是了不得……没想到竟是这样有胆有识的好人才。”

林沉舟旁边有人道:“所以他才说‘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呀,叫我看,竟不像是只送给爹跟毅哥哥的,竟也是说他自己呢!”

林沉舟哈哈笑了两声,往旁边看去,说道:“你不在自己房内看书,只在这里磋磨什么呢?”

原来趴在桌边儿的竟是林*,听了问,就站起身来,撒娇道:“爹,你不要只管不相gān的人,到底知不知道毅哥哥到了哪里了不曾?几时能回来呢?”

林沉舟听问,便叹了声道:“早着呢,离京一年多了,上次传信,还只说在川西遇险,只怕此刻最快的话……也是刚到沙罗国。若等回来还不知几时……”

林沉舟说着,忽地抬眼看林*道:“上回才问了,怎么又问?”

林*摆弄着那吊着的毛笔,便嘟嘴道:“我着急盼他回来,问问都不成么?”

林沉舟笑了声,忽然正经看着林*,缓缓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来,有好些人家前来求亲,我留神看了几个孩子,倒也有两个还不错的,不论家世人品都……”

林沉舟还没说完,林*已经捂住耳朵,道:“我不听不听……”竟也不再理林沉舟,拔腿就跑出书房去了。

林*一口气儿往自己房中跑去,跑到半路,忽然差点撞到一个人,忙停了步子,却见是凌景深。

四目相对,凌景深行了个礼,林*哼了声,拔腿要走,凌景深忽然说道:“姑娘留步。”

林*闻声回头,凌景深从怀里一模,摸出一支极为jīng妙的绢花,道:“我方才从外头来,看到这个,想姑娘大概喜欢,便顺手带了来。”

说着双手奉上,林*一看,双眼一亮,知道是最近外头流行的新样儿绢花,便解了过来,见做的足以以假乱真,实在是好,便欣喜把玩不已。

凌景深看着,微微而笑,林*反复看了会儿,心头一动,抬头看向凌景深,忽然哼道:“凭你也配买这东西给我?我不稀罕!”竟把花儿往凌景深怀中一扔,转身自去了。

凌景深并没伸手接,那花儿就掉在地上,孤零零地躺着,凌景深看林*拔腿走了,半晌挑了挑眉,也并无恼色,反笑了笑,弯腰又把那花儿捡起来,仍放进怀中而已。

又过数月,林*从外回来,进门便气冲冲地。

原来她先前去找敏丽玩耍,在座的也有几个京内名媛,说来说去,提起近来又有一个女伴要成亲了,竟又是比林*年纪还小两岁的,林*心中很是不快,回来路上便想:这些人分明都不如自己,却一个个有了归宿,便流露出一副志得意满之态,想想实在令人不悦。

而他们那些夫君,无非是些不入流之辈,又有哪个比得上小唐呢?简直连小唐一根手指都不如!想到这点,林*便又嗤之以鼻。

可是到了家后,林*忽然又想起来,小唐虽好,可到底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她如今已经是十八岁了,正是最好的年纪,倘若小唐再有个十年半载才回来,那她岂不是要成了老姑娘了?

因此林*竟是一肚子气,无处宣泄。只恨恨地往自己房内去,走到半路,竟看到凌景深呆站在亭子里,不知在看什么。

林*一见凌景深,就如见了天敌一般,平添一股恨意。

只因凌景深同小唐相好,小唐又不在眼下,于是凌景深竟似成了活靶子,林*一见就想打上一顿,偏凌景深通身的气质又很不入她的眼,于是越发眼中钉似的。

林*当下便走过去,挑衅似的道:“你不去书房里守着等我爹使唤,却有闲心在这里看鱼?我果然没说错,你是个胆小……”

话还没说完,凌景深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面上大有惆怅之色。

林*一怔,问:“你在故弄什么玄虚?”

凌景深这才看向她,叹道:“我方才看到一条不错的锦鲤,不料姑娘才过来,他看见姑娘的影儿,就立刻跑了。”

林*有心找茬,此刻更气道:“你的鱼跑了关我什么事?”

凌景深却笑微微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忽然间想到一句话。”

林*斜看他道:“什么话,必然不是好话。”

她以敌对之心对凌景深,自然也便猜凌景深不会有好言语。

却听凌景深说道:“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林*一听,先是愣怔,旋即睁大眼睛问道:“你也知道《牡丹亭》?”话音刚落,忽然之间掩口不语,面红耳赤。

凌景深却奇问道:“什么《牡丹亭》?这句子我只是听我弟弟有一次念了起来,我觉得好听耳熟,无意中就记住了,此刻觉着倒有些适合姑娘,才念出来,是不是冒犯了姑娘?”

林*狠狠看他一眼,忽然说:“只懂贫嘴贫舌,胡言乱语。”红着脸转过身,脚步匆匆地自回房去,只不过这时候,林*心中却已经恼意全消,连先前跟女伴们相会受得恼怒也都烟消云散了。

林*回到房中,坐在桌前怔怔发呆,不由呆呆地念道:“恰三chūn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反复几遍,qíng难自禁。

这原来正是《牡丹亭》里杜丽娘思chūn时候,顾影自怜所念之词,竟被凌景深念出来形容了她……虽有些唐突,只是竟正合了林*此刻的心绪qíng景。

林*呆呆地念了几次,忽然越发心跳,竟有些口gān舌燥起来。

如此京内诸事太平,时光悠悠,转瞬间两年又过。

第60章

这一年暮chūn时候,西南山上,来了一队人马,几十人在那蜿蜒的山路上缓缓而行,走到那极崎岖地方,便尽数翻身下马,小心牵着马儿前行。

渐渐地山势越高,再往上半山腰的雪犹未化去,往上也是一片雪白,在太阳的反光下金灿灿一片,若久盯着看,眼先受不住,厉害的便会害了盲症。

然而头顶的日光虽刺目的很,风偏却极冷,刮在脸上如小刀子割着一样,又加空气稀薄,令人呼吸维艰。

众人无瑕言语,只是在土人向导的带领下,闷头仔细赶路。

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有一片平坦地方,又有山石矗立,挡住大半的山风,头前向导便做了个手势,拉着马儿慢慢停下来,示意大伙儿就地歇息。

土人向导叫手下少年把马儿停住,自己往后走到中间一人面前,那人披着黑色绣金的斗篷,风一chuī,把罩在头上的帽兜chuī得鼓了起来,他索xing举手把帽兜拂下,抬头一笑,只见华容光润,玉颜神飞,令人见之忘俗,陡然生钦敬之心,正是小唐。

那土人便抬手抚胸,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说:“大人,过了这山,就是舜的地界了。只是山上气候多变,要加倍小心。”

小唐微微一笑,道:“有劳你了。”抬手在那土人胳膊上轻轻一拍,颔首示意,转眄间流光敛彩。

那土人向导为他的气度容色慑服,竟不敢直视,只垂头躬身道:“大人是天/朝使者,山神必然也是庇佑的,能为大人效劳,这也是我的荣幸。”

如此歇息片刻,复又赶路,不料才翻过山梁,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片乌云,将半个山顶笼罩。

那土人见识不妙,便忙叫马儿卧倒,又招呼大家伏底身子,果然才将就着藏好,一阵风忽悠悠chuī来,裹着凌厉的雪片,风中竟有呼啸之声。

刹那间晴空万里已经不见,人人连眼睛都睁不开,面前只有乱舞的飞雪夹杂着山石,那风越大,仿佛要把人刮起来卷走一般,大家伙儿只得拼命地抓住身下能抓住的任何东西,祈祷这场风bào赶紧过去,不敢分毫懈怠。

忽然之间,听到一声尖叫,原来是跟着那土人向导的少年身轻力薄,被风卷的双脚腾空,那土人向导距离他有十几步远,想要来救,只怕还未到跟前就已经被风卷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边儿大声呼喝。

那少年身子随风而起,已经抓不住任何东西,手一松,身子如断线纸鸢,腾空而起!眼看就要被卷入万丈深渊,忽然一道人影飞身跃起,将那少年用力抱住,脚下在地上拼命一勾,划着地上的杂石想借机稳住身形,却挨不住风里qiáng大,推挤着两人往那深壑边儿而去。

原来这起身救人的却是小唐,生死一刻,小唐喝道:“抱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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