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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_八月薇妮【完结】(93)

应兰风又转头四处找方才说话那人,依稀看到一道灰白色的影子,便模糊地问:“这位……先生,方才所说的不知何意?”

众人鸦雀无声,都瞪着中间那人,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却听那人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有趣,有趣……”目光一抬,又道:“神劳形瘁,有所不恤,何苦来着……”

应兰风以为他是在说自己,疑惑道:“先生……”

那人不待他说完,才又看着他道:“你走这一趟,处处生变,弄得神憎鬼厌,前面还有一道劫呢,不过……倒也不用怕,会有贵人相助。到时候你便知道我方才所说真与不真。”

应兰风心头恍惚,还要再追问,却觉着头目森森,已经jīng疲力竭,张口咳嗽了几声,招财替他抚着后心,道:“大人还是先回去罢!”

应兰风竟无法出声,张珉见状上前道:“招财叔,我来抱大人。”

招财一点头,张珉就把应兰风接手抱了,转身离开。

工人们见状,也纷纷散开各自做工去,临去还都瞅一眼“出言不逊”的那位,却有好几位纷纷地向地上那救人的少年道谢,那少年只是笑着摆手。

招财站起身来,也扫了一眼那人,便也跟着张珉去了。

此刻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地上那少年把湿衣裳重又披上,便说:“您老人家能不能管住这张嘴?明明出力救了人,却仍是得了不少白眼。”

那人看来不过是四十左右,戴着一袭黑色的文士方巾帽,身着灰白色的鹤氅,清秀脸容,三缕长须,生得倒是斯文一派,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此刻这人袖着手,仰头朝天,哼道:“这些俗人糊涂,也难指望他们懂为师的神机妙算。”

少年叹了口气,道:“人人都糊涂,只有师父你是最懂的,只是我也不明白:何至于差点送了我的命,也要救这个人呢?”

那人嘿嘿一笑,道:“你命里跟他有这样一种缘法。”

少年道:“半夜三更不好好地睡觉,哄骗我说来这里钓鱼,却竟叫我做这种要命的苦差事。我瞧着……明明是你跟他有这一种说不得的缘法?”

那人嘻嘻笑了两声,道:“我并不欠他,哪里有缘?”

少年啧啧说道:“难道我竟欠他?我从来不曾见过这人。您老编故事也要找个像样点的。”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左右看看,道:“这一场大水把鱼都冲走了,咱们还是正经回去睡觉罢了。”

少年又气又笑:“哪里都冲走了,我便抱上一条来不是?”

那人闻言便笑起来,道:“果然很是,你抱上来的是最大的一条肥鱼。小张烨,果然是有近朱者赤这回事,你跟着为师许久,竟也变聪明了许多。”

少年张烨叹息,道:“方才他们怎么没打您老一顿呢?”

两人斗着嘴,沿着河岸往远处的小镇上而去。

次日应兰风从睡梦中醒来,猛然坐起,回想昨夜,恍若一梦,只是胸口仍是有些隐隐作痛,可见并非是梦。

忽然耳畔隐隐地又有人说道:“你原来的运道不是这样”又说“逆天改命,只怕不得善终”……嗡嗡然响成一片。

应兰风揉揉额头,却见招财走了进来。

应兰风并不知道招财昨晚上拼命地跳河相救的事,便只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他们修的如何了?”

招财把手上的汤盅捧着递给应兰风,才道:“大人虽然尽心尽力,可也要保重自己些才好,倘若出了什么事,家里头可还有奶奶跟小姐呢。倒也要为她们着想着想才是。”

应兰风接了汤盅过去,闻言一点头,有些愧疚道:“你说的很是,只是昨晚上qíng形紧急,我一时就顾不上许多了。只想着救人罢了。”

招财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看应兰风喝汤。

应兰风喝了几口热热地jī汤,才觉得胸口那副冷闷之意慢慢散开,忽然想起一事,就问道:“昨晚上是不是有个人说什么……我的运道不是这样,又说我不会死在那里等话的?”

招财顿了顿,才道:“的确是有这么个人,还是他救的大人。”

应兰风愕然,便问详细。

招财就同他说了,应兰风听完,喃喃道:“这人倒不像是个寻常的江湖骗子,倒像是有些能耐的,只不知道为何那样说我呢?”

招财笑道:“大人何必放在心上,这种人信口胡说的多着呢。”

应兰风道:“若真是胡说,又为何有能耐救我上来呢?”

招财便默然不语了。

隔了十几日,当地的工程便竣工了,应兰风便请那些水工等喝了一场,满城欢悦,张灯结彩,如过年一般。

次日,应兰风就打点启程去下个地方。

当地人众念着从未见过这样的好官,来到地方,并不贪吝剥削,却是踏踏实实地为民谋利,且又都传遍了应兰风舍身救人之事,委实感恩戴德,因此应兰风临行之时,满镇的百姓都来相送,喧喧闹闹地送出十几里。

好不容易劝了那些百姓回头,应兰风便骑马而行,一边走一边查看周围的地形山势,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既然被钦点管理土木等事,但凡到了一处地方,先留心的便是地势。

南边山上糙木茂盛,水汽氤氲,且又多雾,走了会儿,就见白雾茫茫,将路都遮蔽了,就如人行在云端一般。

几个随从跟向导在前带路,中间张珉手按腰刀,紧紧跟在应兰风身侧,招财骑着一匹骡子,押着些行李等物跟在后头。

如此又走了十数里,那雾竟聚而不散,越发浓了,应兰风担心再有瘴气,就叫众人把口鼻上围了帕子,又行了会儿,张珉忽然道:“大人,qíng形不太对。”

应兰风便问:“怎么了?”

张珉还未回答,便听得利箭破空之声,张珉反应极快,大叫道:“偷袭!”立刻把应兰风从马上拉下来,按在地上。

应兰风才下马,就有一支箭从他原本所在之处she过,与此同时,周遭乱糙丛中跃出许多道人影来,个个蒙面,手持兵刃,呼喝着便砍了过来。

迷雾之中也不知多少人马,张珉指挥手下严防死守,一时险象环生,如此左冲右突,大概一刻钟功夫,来敌才败退而去。

张珉叫点查剩下之人,见死了两个侍卫,伤了四个,却有十几个贼人死在地上,暗自叫了声“侥幸”。

此刻日头有些出来了,雾气渐渐消散,张珉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便急忙催着人马赶路,一边越发警惕,又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影影绰绰地见了前方村镇的影子。

张珉松了口气,回头对应兰风道:“总算脱离险境了,方才大人受惊了。”

应兰风道:“无妨……”心中却想起那夜,那位奇怪的先生所说的话,心道:“莫非这就是他所说的又一劫?只不过并没有什么贵人相助,难道真个儿只是个信口雌huáng的骗子而已?”

其实应兰风自到南边来,虽然是钦点的兴修水利土木等工程,但是有些地方官儿贪墨成xing,不免想趁机从中克扣捣鬼,还有一些因天高皇帝远,故而自高自大得很,全然不把应兰风放在眼里,面对这些蠹虫,应兰风自然得想法儿对付。

幸好的是,他在吏部那段时间,因为要归类卷宗等,所以竟把些官吏的档案看了个遍,他又是个有心人,竟在心中记了大半,此行之中,就见到了好几个“老熟人”。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儿,但他对对方的底细却是摸得极清楚,譬如京内可有什么靠山,家中又有什么亲戚之类,其优劣之处,皆都通晓。

那些官员见他如此厉害,本来要十分的刁难,不免就也只浅浅地做上三分罢了。

而因此应兰风也明白了当初调令未下、在平靖夫人寿宴之时,小唐对他所说的“未尝不是没有用的”那句话究竟何意。

小唐必然也是算到了他此行阻难重重,在吏部所学的那些,早晚会派上用场,果然给他所料不差。

但除了一些识时务者外,自然也还有一些冥顽不灵的地方官,不仅不听调令,反而生出不轨之心。

应兰风一路而来,多亏了张珉是个极机警得力的,因此虽然遇上了几次劫杀,却都安然度过,因此也还扳倒了几个贪官污吏。

顷刻间到了县城之前,应兰风抬头看去,见乃是一座古老城池,城门口两个差人耀武扬威,知道又不是个好地方。只怕方才那一场围杀也跟此处的地方官有些关系。

当地的县官接了,倒也和颜悦色,并无差池之处。当夜便住在驿馆之中。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应兰风忽然听有人唤道:“应大人,应大人醒醒。”

应兰风浑身困倦,心里虽明白是急事,却并不想睁开眼,却听那人道:“已经中了迷药了,先带出去。”

应兰风听到“迷药”两字,勉qiáng睁开双眼,依稀看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影子,自眼前一闪而过,应兰风此刻心底已经迷糊,想道:“怎么是他?他什么时候回京了?我又什么时候回京了?”

忽然间有一声惨叫声传来,继而火光冲天,照的白昼一般,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应兰风虽仍缓不过劲儿来,却也知道大事不妙,在一团血火跃动之中,只听有人沉声道:“竟是如此丧心病狂,统统杀了!一个也不要留!”

这声音本极好听,此刻压低了,却显出令人战栗的狠辣之气来。

应兰风试着动了动,歪头看去,却见前方门口,在涌动的血火之光中,一道黑衣劲装的影子站在彼处,宽肩细腰,身段是极好的,平静的仿佛闲看景致。

然而在他周围,却有许多人正拼命呼喊,逃窜,或者负隅顽抗,一个个闪身而过,一个个却又血溅当场,极快地倒下,终于……一切都归于平静,那火光随着应兰风的闭眼,也慢慢地熄了。

应兰风一直昏迷到次日傍晚才醒来,仍觉着头疼如裂,咳嗽着爬起身来,发现自己睡卧在一间陌生的房中,回想昨晚的qíng形,顿时打了个寒战,忙跳下地,鞋子也不顾穿便往外而行。

到底身体脱力,蹒跚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有人道:“……他们仗着朝廷不会追查来此地,竟无法无天至此,但凡是剩余党羽,一概格杀,必定要斩糙除根,以儆效尤。”

应兰风猛然止步,没来由咽了口唾沫,已经听出这声音是谁,却又无法相信,伸手想要开门,手却有些发抖。

正在迟疑,忽然听外头脚步声响,渐渐到了这边。

应兰风qíng知那人来了,竟忍不住后退一步,与此同时,眼前那两扇门便被推开,光芒随着打开的门扇一拥而入,有人站在那一团光里头,身姿影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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