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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_斑之【完结】(187)

  他gān巴巴地说道:“主母有信来——”

  噪杂热闹的兵帐中立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而后又迅速恢复过来。

  刘秀回头瞟了眼诸将,讨论声愈发热烈。

  他上前取过信来放入怀中,挥手叫传信兵下去,而后重新加入到诸将的讨论中。

  他没有走神,他全神贯注地和诸将谋划完了明日战事后,又叫人端了盆滚水进来泡脚。

  等帐中彻底静下来后,他方才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信来。

  拆信的时候,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激动喜悦终于冒了出来。

  郭圣通始终没有写信给他,他自然是生气的。

  但等这封信一落到他手上,他的气立时烟消云散,还在心底为她找了许多理由。

  虽然这些理由没有一条站得住脚,但足够让他舒心了。

  他看的很认真,眉头蹙起又舒开。

  读完第三张后,他还下意识地往后翻起。

  谁知,没了。

  这封信就此完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看向信封中。

  嗯,空dàngdàng的。

  他扶额,敢qíng这信就只有开头那句可安好是写给他的啊?

  但想到她费心jiāo好谢躬家眷也是为了他着想,他心中又涌起暖流来。

  她的心中定是记挂着他的,否则怎么会看出他的隐忧所在?

  即便没有做成,这份想为他排忧解难的心意却是千金不换的。

  他的笑意一爬上,便止不住了。

  他把信仔细叠了又放回信封中,而后珍而重之地放在胸口处。

  “来人,去传后大将军来。”

  帐外人立时领命而去。

  后大将军名唤邳彤,他字伟君,乃是信都人。

  新朝尚未覆灭之时,他被任命为和成郡卒正。

  刘秀持节北渡huáng河至下曲阳时,邳彤率全城出迎,因此被封为和成郡太守,而后刘秀继续北下。

  后王昌称帝,河北多郡县皆畏惧而降,唯有和成与信都二郡不肯。

  刘秀闻信后回军,然在王昌追杀下实力大减。

  幸得邳彤遣二千jīng骑迎刘秀至信都,彼时诸将多言不如先南返,待实力恢复后再做计较。

  唯有邳彤不同意,他掷地有声地说道:“……一帮乌合之众而已,倘若退走,士气大损,以后逢难便想退……”

  因着这番不俗见解,刘秀向来对他很是重用。

  但今次召见他,却是因为邳彤自幼研习岐huáng一道,常在乡间为人诊治,很有些名气。

  ☆、第一百九十二章 求qíng(两章)

  同样是chūn光鼎盛的四月夜里,真定城内花香四溢,暖风扑面。五百里外,邯郸城下的刘秀军营中,却是号角相闻,篝火熊熊,充盈着一片肃杀之气。

  主帅帐内,红漆长条案上摆着的地图和纸笔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壶温好的挏马酒。

  刘秀笑着执起酒壶来为跪坐在对面的邳彤倒酒,“来,夜里喝点酒好入睡些。”

  邳彤忙低头道是,神色恭敬。

  两人抿了口酒,那股挏马酒独有的奶香味在舌尖盘旋,微辣在胃里燃开后又叫整个人都有些微醺。

  邳彤赞曰:“无怪乎世宗皇帝爱之。”

  他落下酒杯后,望向刘秀眼带询问。

  “不知主公深夜相召所为何事?”

  刘秀又抿了口酒,缓缓开口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把郭圣通信中所写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邳彤听,“我不通岐huáng,想到将军素有药王之名,故请将军来为我解惑。”

  “那胎儿受那日渐臃肿的血块压迫,只怕已然成死胎了。

  月份太大,体内又有血块,母体没法自动将死胎排出来,也没法吸收。

  谢府少夫人至多再有三月,便会染了胎毒死去。”邳彤摇头叹道:“若是那谢府少夫人在半月前肯求少夫人施以援手,或有一线生机。

  现下便是扁鹊重生,也无力回天了。”

  刘秀颔首,“既如此,那也真是无奈何了。”

  在邳彤来之前,他便已回信给郭圣通嘱咐她万不可再cha手范氏的病qíng。

  既不可治,倘若贸然应承,但凡有半点不好,谢府人只会把责任推给郭圣通。

  他唤邳彤来,是因为他已成婚,将来总会做父亲,这般将心比心地想着总有些不忍。

  但如今邳彤也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事不可行,那便就此罢了。

  他英俊硬朗的眉眼在灯下轻轻舒展开,“待平了邯郸后,将军还是把家眷从乡下接到身边来吧。

  如若有个什么急事,将军也方便照料。”

  在信都守将投王昌后,王昌曾捉邳彤全家,威bī利诱于他。

  但邳彤不肯就范,他涕泪横流地拒绝了王昌的使者。

  幸好信都后被攻下,邳彤全家才得以幸免于难。

  经此一劫后,邳彤便把家眷送到了偏僻的乡下。

  原是想着安全,但今听了谢躬儿媳的事,他心下不免也担忧起来。

  扁鹊医术出神入化到可起死回生又如何?

  蔡桓公病入膏肓之时,他不还是无计可施只能逃到秦国去?

  人生在世,谁还不会有个头疼脑热的?

  倘若老母小儿有何不适,在那缺医少药的乡下,小疾都能耽搁成要命的大病。

  到那时,他便是再自觉医术不凡,又有何用?

  这般想着,邳彤心下不觉一紧,忙点头道诺。

  刘秀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来。

  “明日还有一场恶战,也不留将军了。

  来,再饮一杯后便各自安歇吧。”

  邳彤点头,一口饮尽后起身行了一礼撩开帷帐大步而去。

  他走后,刘秀又在案前坐了许久,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壶中酒。

  辛辣的味道在心下升腾回转,他终于觉出了醉意。

  撑着条案起身后,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榻上和衣躺下。

  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胸口上,那里放着他的妻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虽然只有第一句话是写给他的,但他唇边那笑到了梦中仍落不下去。

  *****

  黎明划破黑夜到来时,邯郸城外的十里兵营早已活过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郭圣通这封信闹得,刘秀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始终都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一会梦到长安初见时,她双眸灵气bī人。一会又梦到他得了肺痈,她写罢药方后回眸问他“怕吗”。还梦到真定再见时,她恨恨不平地说“不愿嫁”。

  好容易磨到破晓,外间一有些微响动,他睁开眼来,再无睡意。

  他克制力极好,从不醒了还赖chuáng。

  他霍然坐起身来,翻身下了榻。

  洗漱着甲用过早饭后,尚且还没到大军进攻的时候,他便站在帐外看日出。

  湛蓝的天际边忽地染上了一抹艳丽的红边,那红边一点点往上,太阳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五颜六色的霞云漫卷了大半个苍穹,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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