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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_斑之【完结】(31)

  用过晚膳后,天色渐暗,暮霭已经穷尽。

  郭况闹着要玩叶子戏,母亲便事先声明这次不玩钱。

  如此一来,玩了一个时辰郭况便扯着哈欠说困了。

  他一走,母亲见郭圣通也起身,正想叮嘱她路上小心。

  郭圣通却笑着问她今夜可不可以就在母亲房里歇下。

  可以,当然可以了。

  母亲想也没想地就应下了,眉开眼笑地叫红玉去卧房里换了新被褥,又燃了阇提花香。

  晚间躺下后,郭圣通闻着锦被上太阳的味道和母亲凑在一个枕头上说话。

  她想到小来是由父母亲自带大的,便觉得母亲的卧榻格外舒适。

  她要母亲再多给她说些关于父亲的事。

  郭圣通相信,如此这般听得多了,没准已然弥散开的记忆又能慢慢重聚回来。

  屋里只留了一盏灯,淡huáng的光影晕染开来满室温馨。

  母亲的声音温柔轻绵,响在静寂的夜里分外叫人安心。

  郭圣通不自觉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母亲很爱她这样的撒娇,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抚着她散落在枕上的如云秀发笑着说:“你父亲从前半天见不着你,回来了就得抱着你反反复复地问你想不想他。你冲他咯咯一笑,他就高兴的不行,说你是听懂了他的话。”

  郭圣通眸子中一暗,旋即水光就冒了出来。

  她终于忍不住问母亲:“父亲是怎么去的?”

  郭圣通明显感觉到这句话一出口,母亲浑身微微一震。

  她心中忐忑起来,开始有些后悔。

  母亲抱紧了她,声音轻幽地道:“你父亲——他是病死的——”

  父亲是病死的,郭圣通自然知道。

  她只是始终不知道是生的什么病,但母亲话锋尾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凌厉叫她不敢再问。

  她心中惴惴不安地想,会不会父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母女俩一时间静默下来。

  母亲先打破沉寂,“桐儿,睡吧。你明日还要早起,进学迟了文讲席可是打手板的。”

  母亲的声音还是那般轻柔,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或者愤怒来。

  刚刚那一点凌然,仿佛只是郭圣通的错觉。

  郭圣通应了一声,窝在母亲怀里闭上眼睛。

  她很快睡着了。

  半夜无端醒来,她准备重新睡去,却忽地发现暗夜中母亲还睁着眼睛失神地望着帐子顶。

  是因为她问了父亲的死又引起了母亲的伤心吗?

  曾有人告诉她,再深的伤口都会时间温柔地抚平。

  倘若真是这样,为什么不治愈她的母亲?

  郭圣通慢慢地合上双眼,再无睡意。

  直到身旁的母亲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也没有睡着。

  郭圣通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第二日是被母亲拖起来的,不然就该误了时辰。

  文讲席讲了半个时辰书后,见她昏昏yù睡,便叫她练了一个时辰大字,又画了半个时辰画。

  糙糙用过了午膳后,郭圣通倒头就睡,下午见着梁rǔ医时总算jīng神了过来。

  她在岐huáng一道上悟xing非凡,梁rǔ医是夸了又夸的。

  但她却再没有那种给大舅母看病把脉时那种福灵心至的感觉,那一刻的明悟似乎也变成了幻觉。

  晚膳时郭圣通还是去锦棠院中用,自病好后她一天当中怎么都会去母亲那打个转。

  她在回廊中见着院中几个侍女趁着天光大亮正在做针线,她打眼瞧了瞧,见绣的是五毒。

  所谓五毒,是指蝎、蛇、蜈蚣、壁虎、蟾蜍。

  逢着浴兰节时,屋中会贴贴五毒图,以红纸印画五种毒物,再用五根针刺于五毒之上,还会在衣饰上绣制五毒,在饼上缀五毒图案,均含驱除之意。

  浴兰节这么快就要到了吗?

  郭圣通回首问常夏。

  常夏笑着告诉她还有十天就到了。

  她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五月向来不为人爱,以为恶月,五月初五恶上加恶。

  所谓的“不举五月子”之俗,就是说五月五日所生的婴儿无论是男或是女都不能抚养成人。

  一旦抚养则男害父、女害母。

  郭圣通对这样的说法向来嗤之以鼻,她和母亲说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便是生在五月五日,也不见怎么妨害父母,反倒成为了父母的骄傲。

  母亲笑笑,“若不是因为这样,能有悬艾叶、she柳、打马球、采药沐兰汤、斗糙吗?”

  是以郭圣通虽不相信恶五月的说法,但却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玩乐而喜欢浴兰节。

  用过晚膳后,郭圣通便和母亲说起浴兰节。

  母亲很有兴致地陪她说起来。

  郭圣通望着母亲,总是不自觉地想起昨夜那个失神望着帐子顶满脸寂寥痛苦的母亲。

  她犹疑了又犹疑,终于主动建议道:“要不然今年请叔父一家也来一起过浴兰节吧?”

  ☆、第三十二章 搬走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

  绚烂的霞光从窗前绿釉花盆中的石榴枝叶间斜照进来,漫洒下一地混杂着粉红花瓣艳光的斑点。

  葳蕤深绿的叶子映着朵朵水润粉红的花朵,颇有几分像这屋里摆着的一架四扇红漆木绿流云纹的屏风。

  风从敞开的轩窗中卷进来,拂的散落的珠帘叮叮当当作响。

  母亲讶然地望着郭圣通,几乎疑心听错了。

  郭圣通叔叔向来和他们家来往的不多,自她父亲去后更是彻底没了踪影。

  从前郭圣通只当是异母兄弟间关系疏远,也没当回事。

  但自从知道郭圣通知道她父亲把数百万田宅财产留给了她叔叔,都没换来她叔叔的上门拜访后,就对这个叔叔再没有一句好话。

  今天却主动说要请叔叔一家浴兰家来家做客,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

  郭圣通望着母亲解释道:“不管我喜不喜欢叔父,但父亲若在想必乐于见到我们和叔父一家亲近。

  骨ròu兄弟,总是血浓于水的。”

  她话音淡淡,神qíng缓和,显然是不似从前那般耿耿于怀地计较了。

  母亲舒展开眉头,欣慰地笑了笑:“好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叔父。但你父亲就他这一个兄弟,还是该多和你叔父来往亲近些。”

  郭圣通默然,不置可否。

  母亲也不再多劝,私心里也觉得小叔子的确是做的过分了些,也就难怪孩子不愿尊敬亲近。

  她另起了话题道:“明日不用进学,好好地歇歇,早膳我就不等你了。”

  郭圣通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回去了。

  母亲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满含着欣慰笑意的双眸终于黯淡了下来。

  她缓缓阖上双眼,想着女儿那句“血ròu兄弟,总是血浓于水的”只觉得痛彻心扉。

  转天午膳时郭圣通便问起母亲叔父有没有回话?

  母亲说一早就打发人去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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