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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谣_春温一笑【完结+番外】(94)


王氏和任淑贞这天兴致很好,让任召陪着出去到街市上转了转,算是开了眼界,“京城果然是京城,与众不同,这也太繁华了啊。”母女二人看到鲜亮的丝绸、别致的首饰等都是眼睛放光,真想一股脑买回家里去,无奈王氏本就没有什么私房,任淑贞又曾经输了一大笔钱给任江城,所以王氏和任淑贞母女二人手头更加拮据,看的眼花缭乱,只是买不起。
既然买不起,眼前这些繁华热闹一下子就变的没意思了,母女二人没有多逛,催着任召回了杏花巷。回去之后,王氏和任淑贞梳洗了,一起坐在窗下对镜理妆,又转怒为喜,开始兴滴滴的盘算,“六娘,现在虽然简陋了些,可是别下气,过两天便好了。过两天啊,我拉着你三叔母出来逛街市,她有钱,你看中了什么,便让她给你买。”任淑贞一脸贪婪,“对,三叔母有钱。阿母,方才咱们逛绸缎庄时,吴郡和钱唐来了好几样新纱,轻薄的像雾一样,好看极了,店伙计让人送到五味巷,说是范家小娘子定下来的。阿母,范家这么讲究,三叔母肯定也是一样的……”想到自己见过的如云雾似锦霞般的上好绢绫,怦然心动。
“对,你三叔母讲究,爱美,到时候让她带着你。”王氏笑道。
母女二人正说到高兴处,本就不结实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一声巨响,木屑横飞,把这母女二人吓了一跳。
“谁?是谁如此大胆?”王氏呆了片刻,霍的站起身,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我!”任荣生大喝一声,怒气冲冲走进来。
“阿父。”任淑贞忙站起身。
王氏看看被踹掉的门,看看半屋子的碎屑,再看看黑着脸的任荣生,气不打一处来,“你无缘无故把门踹掉做什么?若是咱们立即要搬到青云巷,你踹掉了也没事,现在咱们不是还住着的么?你踹掉了便要命人修理,既费人力,又费功夫……”
她自从嫁给任荣生的第一天起,因为有辛氏做依靠,便养成了跋扈的xing子,在任荣生面前一向是趾高气扬的。现在到了京城,没有了辛氏的庇护,若是聪明人便会暂时收敛一些,可她并不是聪明人,还和过去一样张扬,又觉得任荣生没理,她自己占理,更是喋喋不休啰啰嗦嗦,一张红唇张了合,合了张,越数落越高兴,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是啊,阿父,您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任淑贞也帮着王氏抱怨责怪。
这门坏了就要修,修门就要花钱,本来钱就不够花,这么闹下去岂不是越来越穷了么?
任淑贞对她阿父踹门这件事非常不满。
任荣生才从外面受了窝囊气回来,见王氏和任淑贞这样,如何不恼。他没有骂惯王氏,可任淑贞是他女儿,他对任淑贞却是不必客气的,指着任淑贞一声怒吼,“六娘立即给我滚出去!滚!”
他这真是怒吼,又气又急,响遏行云,把整个院子的人全都惊动了。
任召本来是在外头书房的,这时也听到声响,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任淑贞当着众人的面被她阿父这般怒吼训斥,羞忿yù死,双手捂脸,哭着跑了。
任召正好迎面遇上她,忙拉着她问长问短,“六娘,这是怎么了?”任淑贞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顿足道:“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阿父。”奋力挣开任召,掩面而去。
屋里面,任荣生和王氏已经针尖对麦芒的吵上了,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任召脑仁儿都是疼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
有几个仆人、婢女在院子里探头探脸,脸上都有幸灾乐祸的笑意。这几个人昨天没挤上车,是在地上走着回来的,累的半死,直到后半夜才回来,回来之后又被王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心里憋着一股气,巴不得王氏、任荣生这家人倒霉呢。
任召沉下脸,“贼眉鼠目的看什么?还不快出去!”
仆人和婢女被他呼喝着,不敢久留,纷纷低头退出去了。
任召叹口气,伸手揉揉眉心,硬着头皮进屋,给任荣生和王氏劝架。
王氏责怪任荣生没出息,没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任荣生骂王氏妇人愚见,净给他出馊主意,差点害了他,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相让,吵的脸红脖子粗。任召央告任荣生,“阿父,看在儿子的份上吧。”又劝王氏,“阿母,这些也不是阿父愿意的,您埋怨他做甚。”任荣生更觉生气,“连二郎都知道,我也不愿意这样,我也是没办法,你却只会一味怨我恨我,你……你真是我的贤妻……”王氏滴下泪来,拉着任召诉苦,“二郎,我为他生儿育女,亲cao井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一点不如意,他便骂起我来了。”
王氏是真的很委屈。以前有她在辛氏面前卖乖,她这一房人在刺史府真是占尽便宜的,任荣生因为这个也很让着她。现在一旦离开宣州,她没用了,任荣生立即便露出了真面目,对着她又吼又叫,不留qíng面……
王氏拉着任召落泪,任召用央求的眼神看着任荣生,任荣生也就骂不出来了。
毕竟儿子是亲生的,他还是很疼任召这个嫡出爱子的。
任荣生不吭气了,王氏气焰越发嚣张,梗着脖子吩咐,“套车,让人立即套车!我这就到青云巷去,让你三叔父三叔母给评评这个理!”任荣生慌了,忙要拦她,“不行!王大公子吩咐过我,都令史不可有家丑传出!”王氏一把便将他甩开了,轻蔑白了他一眼,“我去看看弟弟和弟妹罢了,这算什么家丑?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不会和三弟、三弟妹闹翻的。”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龙落浅滩被虾戏,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一声长叹,叹息声中颇有悲凉之意。
任荣生听她说不会闹翻,也就放心了,“你去看看也好。”
他是不好意思和任平生见面了,不过,王氏向来长袖善舞,如果王氏那三寸不烂之舌能令任平生和范瑗消气,摒弃前嫌,又有何不可。
任召看看杏花巷这乱遭遭的一摊子,也觉得这里没法住人,便陪着王氏一起出门了。
好在杏花巷还有任平生留下的一辆牛车,出门倒是容易的。套上车,命车夫赶着,母子二人便奔青云巷去了。
她们并不知道青云巷的具体位置,车夫是跟着他们才从宣州过来的,也不认识路,不过这时是白天,沿途问问人也就是了,青云巷地处繁华的城东,并不偏僻,很多人都是知道的,问路不难。
要说京城的居民真是高风亮节,古道热肠,车夫下来问路,遇到的人都是格外热qíng,指路指的非常详细,更有一两个在路边下棋的闲人,恨不得亲自将他们送到青云巷去,令得车夫受宠若惊。
车夫顺着这些热心人给指的路往前赶,不知不觉,越走越偏,天快要黑的时候,竟然走到郊外去了。
“你这个蠢物,怎会到了这里?”王氏掀开车帷幕往外看了看,见天色将暮,外面却越来越荒凉,惊怒jiāo加,喝骂起车夫。
车夫愁眉苦脸,“娘子,小的是按热心人指的路走的,没错啊。”
任召回忆起那些指路人的神色,不由的苦笑,“那般殷勤,原来给指的路竟是错的。”身心俱觉疲惫,温声对车夫道:“天色已晚,回杏花巷吧。”车夫听不得这一声,赶忙掉转车头往回赶,“是,这便回杏花巷。”
王氏怒不可遏,“为什么要回杏花巷?今天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任召无奈指指外面,“您看看这路,再看看天色,不回去不行啊。”王氏心有不甘,咒骂不已。
任召盘腿坐在车上,愁绪满怀。
天色不作美,车走到半路上,竟然下起雨来了。这车帷幕并不厚,又不隔雨,任召虽再三设法为王氏遮挡,她还是被淋成了落汤jī。
“这什么破车!”王氏一边淋雨,一边打着寒战唾骂。
任召伸出衣袖为她遮雨,心中叫苦不迭。
车夫浑身上下也淋湿了,又不认得路,想下来问路吧,天又黑了,又下雨,路上行人稀少,想问路也问不着,真是把他急坏了。
王氏在车中连声怒骂,骂车夫愚蠢无用,车夫又冷又饿又累,再被王氏没完没了的骂着,火气也上来了,挥起鞭子鞭打拉车的牛,牛也有牛脾气啊,仰起头长叫一声,向前疾奔,车夫拉都拉不住。
蛮牛发起脾气来也是不可理喻,gān脆将车拉到水沟里了。
这下子可热闹了,下着雨的夜晚,车翻到沟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想找人帮忙都不好找。
车夫先从沟里爬起来,摸索着救出车里的任召,任召又拼命拉出了王氏。王氏现在魂儿也吓没了,也不怒骂了,顶着一头一脸的污泥,哭的肝肠寸断,“二郎,阿母的命怎会这么苦,不过是想去看看你三叔父三叔母,这条路却走的如此艰难……”她现在衣裳全湿透了,发髻散乱了,身上一片一片的污泥,头脸上也不gān净,看着真是láng狈之极,任召心中酸楚,伸出衣袖为她遮雨,“阿母,会好起来的。”
“好个屁。”王氏呜咽,“你就在这儿gān站着,咱们便会好起来么?”
任召想想也对,忙叫过车夫,“你到附近看看,叫几个有力气的壮汉帮着抬车,工钱从优。”车夫答应着,见不远处的房舍透出灯光,应该是有人居住的,忙过去叫人帮忙去了。
大雨滂沱,车夫去叫人,王氏和任召母子二人站在雨中发抖。
王氏冷的上牙和下牙直打架。
任召嘴唇也冻得青紫了。
王氏喃喃咒骂,“都怪你三叔父,都怪你三叔母,都怪你阿父没本事……”
任召抱着双臂淋着雨,心中抱怨,“还不是您不听劝,一意孤行,硬要今天出门的?”
雨越下越大,母子二人在雨中抖得越来越厉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夫才带着几个壮汉过来了,“娘子,小郎,这几位愿意帮着抬车,不过每人要一串钱打酒喝,好去去寒气。”把王氏气的,“抬个车而已,每人就要一串钱,为什么不gān脆去抢?”任召也知道这些人要的确实是贵了,但是车陷在沟里人就走不了,形势所迫,贵也得答应啊,逐满口应允,“好,便依几位,将车抬出来后,每位一串钱,拿去打酒喝。”那几名壮汉面有喜意,“还是这位小郎见事明白,不像那位娘子似的,舍命不舍财。”呼喝着下到沟里齐心合力将车抬了出来。
任召取出钱酬谢了他们,又问了回杏花巷的路,便扶着王氏上了车,命车夫赶着牛车,慢慢往杏花巷走。这回车夫也怕了,不敢死命挥鞭子,还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牛盖在身上,牛大概心里舒服了,拉着车慢慢腾腾的往回走,没再故意进水沟。
等这一行人艰难万分的回到杏花巷,已是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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