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烟烦躁的把孟逊拦在自己腰上的手推开，真想踢他两脚。
孟逊开口道：“你又闹什么？”
怎么是她闹？曲江烟气得柳眉倒竖，道：“爷倒是说得轻省，怎知奴婢现下没有孽种？”
孟逊被她闹得存不住身，且也被“孽种”二字刺激到了，腾一下坐起身道：“你胡说什么？”
跟他说，他也不明白。
他不会懂她心里有多惶恐，哪怕说出来她的担忧，他也只会笑她杞人忧天。他或许还会说，有了孩子就生下来，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都是他的儿子，他或许会有偏重，但总会尽力做到一视同仁。
他不会懂她的焦虑。在他看来，他有能力让妻妾和睦，让兄弟平衡。可他毕竟只是个人，不是神，尤其内宅后院，有很多角落是他手伸不进去，眼睛也看不到的地方。可偏偏这些角落，是妻妾争斗的修罗场。
她不可能只指望着他的宠爱活着，但身份所限，又只能指望他的宠爱活着。一想到她要克服心里的难关，打起jīng神竭力敷衍他一个人还不够，将来还要和方氏明争暗斗，弄个你死我活，她就觉得累。
曲江烟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道：“奴婢是发恶梦了，胡说八道。”说时起身，道：“奴婢去喝口水，醒醒神，爷自己睡吧。”
孟逊也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好在能及时收手，主动承认错误，也就缓和了神色道：“你放心，爷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曲江烟听这话只觉得好笑，却还是做出柔顺状，道：“奴婢心领了。”
第二天孟逊早早出门，曲江烟嫌冷没起身送他。他由着竹纹换衣裳时，回头对曲江烟道：“爷等会吩咐颂功，午后就叫府里常用的陆太医给你把把脉，顺道让他把药给你配好，自然是不会伤身体的药。”
曲江烟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这事昨儿晚上他提过了，她只管照做就是，横竖她就是这么个带活气的玩意，甭指着他能像对待个人似的对待她。
孟逊临要走了，才道：“别没事胡思乱想，还有你自己开的那些乌七八糟的药，就别喝了吧。”
曲江烟激灵一下就醒了，她紧紧抓着身下的褥子，才没失声惊叫、没失态的蹦起来。他都知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
曲江烟自认做得谨慎，就是竹纹四人，她也始终小心谨慎的瞒着，便是她们中有谁告密，除非拿了药渣子让孟逊验，否则他不可能知道她喝的是什么。
他这是诈她吧？
曲江烟掀起chuáng帐，探出一个头，娇嗔的道：“什么叫乌七八糟的药？奴婢那也是问过郎中，说是没事，奴婢才叫人熬了用来补气血的药。”
孟逊呵呵轻笑道：“你气血亏的话，叫人多炖些乌jī，吃ròu喝汤，不比吃什么药qiáng？你年纪小，又没有亲娘教导，是个傻的。爷教你个乖，定不会欺负你，听话，啊？”说时还走过来，揉了揉她乌黑的头发，直到弄乱了，这才笑眯眯，满意的走了。
曲江烟出了一身冷汗，见他彻底走远了，才颓然躺到榻上，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这几天一直打消消乐，玩物丧志，什么都不想做，删删删。
第68章 典故
曲江烟自认变化不大，毕竟就算是红绡，经过那一回的生死劫，xingqíng有所收敛也是qíng理之中的事。况且她一直在谨慎、小心的铺着台阶，若是孟逊怀疑起来，她好有话搪塞。
比如说她穿衣打扮，风格丕变，她可以说自己如今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再不敢像从前那张嚣张放肆。
再比如说她忽然喜欢看书，她看的一直都是图样多的花样子的书，就是本糙纲目，她也大可以说是看图看懂的。
并且采买的竹影、竹风两个都是识字的丫鬟，她完全可以说是跟着她们识得了个皮毛。
除此，曲江烟觉得没什么破绽，毕竟她已经搬出了孟府，没人知道她从前什么样，与现在有多大差别。就是孟逊，他从前需要的也只是红绡那张看着熟悉的脸，他和她未必有多亲近、熟悉，他更未见得有兴致了解一个丫鬟的脾气禀xing，就算她有所变化，他也未见得能明察秋毫。
可惜这些都是曲江烟的自以为。
孟逊比寻常人都敏感，他或许已经察觉到了巨大的惊天秘密，但他就是不说，害得曲江烟自我检讨了一天，对着镜子，都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是“自己”了。
到了傍晚，孟逊又回来了。曲江烟看见他就心虚，生怕他指着自己鼻子大喝一声：“呔，何方妖孽？还不立刻现出原形？”
她和小狗似的，绕着孟逊脚边打转，却又不敢上前，看得孟逊好笑又不解，解了大氅，扔给竹风，上前拉住曲江烟的手道：“白天都做什么了？冬日里天短，你别贪睡，回头短了jīng神，反倒对养生不利。”
曲江烟别别扭扭的道：“养什么生？奴婢也不是什么多金贵的人？”
孟逊倒没再说“爷瞧着你和那些千金闺秀也不差什么了”这样让人惊悚的话，只道：“什么金贵不金贵，叫你别白日里贪睡是正经。”
曲江烟垂头道：“奴婢知道了，白天也就是和竹纹做做针线，跟着竹影、竹风两个小丫头认两个字。”
说到最后，又仰脸颇有些挑衅的等着他大惊小怪的质问。
哪成想孟逊既不好奇竹影、竹风为何会识字，也不意外她忽然想识字，只唔了一声，岔开话题道：“今儿晚上吃什么？”
曲江烟恨不得挠他，他这种“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我又假装不知道，就为的是陪你玩”的深沉模样特别可恨，特别欠揍，曲江烟是真不知道他是真明白还是装糊涂，所以她又特别想敲开他的脑壳，好看看他到底怀疑了多少，知道了多少，又打的什么主意。
她咬牙切齿的瞪一眼孟逊，报复他道：“不知道爷今儿又来，没叫厨房准备，奴婢中午积了食，所以晚饭只叫人熬了一口白糖粥。”
他要不要吃？要的话，她很愿意勉为其难的分他半碗。
孟逊一蹙眉，却不是生气曲江烟对他的慢待以及对他的不敬，只吩咐竹纹：“去给颂功传个话，明儿叫人把过年要准备的东西都送过来吧。”说完又看向曲江烟：“这里到底不方便，除了个颂歌，竟是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
曲江烟知道他又要提让她回孟家的碴，偏不接话，只道：“缺人手倒是不怕什么，最怕的是奴婢没家用了。要是有钱，还怕少爷吃的少服侍爷的人么？”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这里纵然简朴，可她住得挺舒心的，如果他嫌怠慢，也没人求着他来啊？他完全可以回孟家吃ròu喝酒，享受他的奢糜生活去。
孟逊随手一摸袖子，道：“爷也是这么琢磨的，这不今儿特意来给你送家用？”
你真当爷闲得慌，没事跑这儿来就为了和你逗几句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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