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顾右盼一番,走近渊,压低声音:“我看到,圣林里有祭司走动,在为不久后的祭祀仪式做准备。”
“你疯了?”渊心中一惊。
“别说你不好奇。”同伴神神秘秘,“你猜我看见了什么?一尊白玉神像。”
“神像每天都能见。”渊说,“别告诉我你修行时,一次也没抬头偷看过神台以上的塑像,你可不是乖宝宝。”
渊带着讽刺意味说道,他表情依然冷静。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同伴夸张地挤眉弄眼,“你看过神像的脸吗?”
圣庙内的神像,并未雕刻出具体面目。圣庙外亦是如此。
“神长什么样?”渊再克制,也不由得被这惊天秘密所吸引。他追问道。
“很漂亮!”
“有多漂亮?”
“比昨天的小美人还要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百倍!那神像……我有时觉得,好像是活着的。”
同伴眼神渐渐放空,他喃喃道:“也许祂真是活着的……”
渊并没注意到同伴略显怪异的神情,他只当是同伴激动之下的浮夸描述,难得笑道:“你一见钟情的对象换得太快。我以为你荤素不忌,没想到连生死都不论了。”
渊本意只是打趣,同伴却勃然大怒。
他们吵了几句嘴,牛头不对马嘴,不欢而散。
几天后,渊听闻同伴被驱逐出圣教的消息。
赶出圣庙,和赶出圣教,只有一字之差,后果却天差地别!
前者只是失去晋升成正式祭司的资格,但还能以祭祀预备役的身份回到出身村落,亦或是以普通村民身份去哪都行。
后者却定是犯下“叛教”的重罪,不仅会遭到全教通缉,还会有专门的惩戒祭司前往追杀,最严重的,至死方休。
渊还没能打听到更具体的消息,他发现,周围人对待他的态度一夜之间骤变。
第二天的又一次小型选拔中,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找不到队友,而此次选拔,是五人组合,可以多,但不能少。
他们被自动排除在选拔以外。
渊注意到,和他处境相同的另一个人,也是曾与同伴交好的预备役。此刻,那个预备役满脸绝望,他抱住头,蹲在地上呜呜哭泣。
“你不知道?”听到渊的问话,预备役抬起哭得凄惨的脸,“那个人,被判以‘渎神’之罪,他简直是个疯子!”
“他居然企图偷走神像,独自藏匿!”
神像……
渊藏身在雪地里,遥遥窥伺着密林中的场景。
那天以后,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不可接触、不可直言的“渎神者”。不仅渎神者本人会遭受严重惩戒,就连与他曾经交好的人,也会连带被视作不洁。
明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会宣布入选参加年末祭祀仪式的预备役名单。渊却有种直觉,他肯定会被排除在名单之外。
那群人,不会允许一个身负污名的不洁者成为正式祭司,参加神圣的年末祭典。
长达数年的心血付出,被轻飘飘的细节所连带抹杀。
渊脑子先是一片空白,而后麻木,最后冲破麻木的,是油然而生的愤怒!
什么狗屁圣教!凭什么,因为做错一件事,就抹杀他的未来人生——他甚至并非主谋,只是个遭到波及的无辜者。
渊自觉未来无望,他仇恨祭司,可他无法接近圣庙里做出决定、判处罪名的高阶祭司,他的仇恨,便转移到神身上——
根本就没有神!全是人扯出来的弥天大谎!
那尊被祭司们视若珍宝的白玉神像,他要毁了祂!
渊的计划没能成功。
祭祀仪式当日,在距离神像仅仅几步之遥的地方,他被负责守卫的祭司逮住:“该死的小子!你竟然对神明不敬!”
曾捂脸哭泣的预备役点头哈腰跟在守卫祭司旁边,搓搓手:“先生,你看,我说的果然没错。那天我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所以才故意和他搭话——您看是否能看在我举报的份上,向上美言几句,宽恕我原先的愚昧?”
渊倒在地上,双手被交叉反绞在身后。
他的脸,压在雪地上,僵硬无比,寒风如沙蚁啃噬着他的血肉,渊以为自己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骨架。
风吹过几步外覆在神像面上的白色纱巾,露出白玉雕像漂亮的脸。
不通情爱的渊,那一刻怔怔注视着神像,忽然懂得了“一见钟情”的滋味。
他开始理解同伴宁可成为渎神者,也拼命想要带走神像,独自藏匿。那是一种灵魂层面上难以抗拒的致命吸引。
可惜在他接触到微妙感情的那一天,也是他将要死去的那一天。
在最隆重的年末祭典,当众犯下重罪,他被判处施行最恶的酷刑。水银灌顶,剥皮实草。
渊死去的那一刻,祭典上的白玉神像莫名碎裂。
凝固在白玉神像上的雪霜融化,划过脸颊,宛如清澈的眼泪。
呼——呼——
今年冬天什么时候会过去?
今年不会。明年不会。过去更多年,仍然不会。
冬天永远也不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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