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遗忘在风里吧。全部遗忘在风里吧。随着天台吹远的风一起飘散地消失掉好了。
就像第一次见面，他对着A001心想，如果能和他成为朋友就好了，真是好可惜啊。
好可惜。
没有说出口。
可是现在要听的人不也永远听不见了吗，这句话不也永远飘散无法传达了吗？
还会再见面吗，见面还会做朋友吗？
他的心里有明确的回音对他说答案，不，不会再见了吧。
毕竟不是啊。
不是什么同学四散的毕业季，拉着行李箱各奔东西十年二十年后还能再在某个地方微笑喝酒碰面一饮。
主神界诞生于代码的机械生命没有校园，没有毕业季。有的只是位面厮杀生离死别，镌刻在宇宙间最黑最冷墓碑的生死不见。
人类诞生的工具，基础守则第一条永远是不能伤害人类。
但主神界的战争兵器从未拥有这样的守则。
他们诞生的那一刻便以杀戮为生。
从此，在机械体无所谓四季昼夜的岁月里，遵循命令，刻板，冰冷，吞噬摧毁无数欣欣向荣的文明，从未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残忍残酷之处。
但是。
有一个全位面最为怜悯最为清透、且因核心代码而对主神界绝对忠诚、无可超越所向披靡的少年，用自己的生命换来新世界的诞生，自己化成虚无透明的泡沫消失在无人记得的白昼黎明之前。
A001到死还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
他早就拥有无与伦比美丽的情感，等价于钻石，等价于雪的薄裳，只有自己还对此一无所知而已。
一切重启。
无人再度记得世界最初的记忆。
第105章 机械心脏（完+小剧场）
“死亡”第二次，无异于重复最为极致的体验。
代码犹如俄耳甫斯一般被簌簌撕扯，又在彩虹掠过的晨曦再度苏生，犹如在春天的雨里洗涤千万次的清透明丽的蓝。
初晴空睁开眼睛。
尘封的主神殿二次重启。
以相同姿态环抱自己的青年，黑发如瀑，身形一半落在影里，一半映于光中，宛如亘古不变的等待者。
他察觉到自己醒来的动向，指尖展开折扇，回过头来，温柔含笑的红眸融在轻浅黯夜，向自己投来一眼：
“好久不见，想起来了吗，初初？”
当然有想起来。
随着疏影般的折扇展开，扇面迭起的一角被打破，整面折扇倾倒，透过这一刻迸发纷飞的碎片，看到穿越夜空光怪陆离晶莹绮丽的满天雪。
正是第一场雪，教会黎明的降临。
如果以系统极为理性的观点看待，主神想要的太多，最为贪婪，最为自负，渴求机械能回应他虚无缥缈的爱，因而容易满盘皆输。
可千百年过去位面交替星月轮转，自己还是回到他的身边。
“——时至如今，我仍然理解不了你们的感情。”
白发少年在他面前，下落，单膝跪地。
“但是，我向你起誓。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会成为你永恒的恋人。我的永恒，直到所有数据消散、源代码解体的那一天。”
“那么，对我下达你的任务吧，我的创造者。”
抬头望进青年的眼眸，滟滟的红酒色，拥有令人生畏的威压，夜山翻涌的乌夜一般审视而噬冷的质感。
片刻，却又微笑起来，轻柔优雅如一阵风。
若神聆听，我便不再祈祷。
若神俯视，我便不再低头。
若神求爱，我便不再以爱封缄。
——爱、我。
“如您所愿。”
以及。
初晴空微微一顿。
他翻身而上，指尖雪白粒子光点刹那凝结成绳索，三下五除二把黑发青年捆了一个明明白白，带着滚烫怒意控诉道：
“主神大人，你想毁灭其他位面，竟然只是因为这么无聊、这么无聊的理由……”
“你真该死啊！！！”
***
叮铃铃。
半个月后，在持续漫长而炽热的朦胧悸动里，官感起落辗转，初晴空昏沉得几乎忘记时间。
直到床头柜的系统电话倏然响起。
少年挣扎一下，明明已经晕晕乎乎，还是伸手要去够一边震响的电话。
“……工作电话啊！”
他还是这么热爱工作。
主神垂下眼帘，黯黯红眸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笑，将他又往自己的方向拖一点。
这一次禁锢转而落在初晴空的纤细手腕，一圈银白的链，扼制一切逃离的动作。
已黑化。
……
又半月，主系统办公室。
大黑兔子整只兔趴在桌上，正在执一根羽毛笔，着力写作《主系统应该如何当好一名合格舔狗》。
门外A001敲门进来，第一句话听见它威严道：“A001，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初晴空：“好的后天见。”
大黑兔子冷汗滴落，不由婉拒：“后天也不用来了。”
初晴空：“双休吗？”
“以、以后都不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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