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嘴角，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直视皇帝。
脱下白日那隆重的朝服，换上睡衣的皇帝，在夜晚的灯光下，容颜看起来比白日来的还要苍老，那双跟赵煦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比赵煦多了几分yīn狠，以及浮躁。
云珍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然后迎上皇帝的视线，回答道：“陛下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是云汉国千万百姓的主宰，掌握着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杀大权。而奴婢，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奴婢在您的面前，就像是大海与水滴，就像是太阳和烛火，根本就微不足道。您若是下令让奴婢留在您的身边，那奴婢自然是不敢违抗您的命令。只是，奴婢斗胆说一句，奴婢盛云珍，是凛洲郡守家的女儿，如今是‘清孝县主’身边的宫女，奴婢并不叫‘漪澜’。”
当云珍说道这里的时候，皇帝的脸色渐渐地变得难看，下巴绷紧，手在袖子下面握成了拳头。
若是换做其他的人，看到这里，绝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但是云珍不行。她必须说下去，必须将话说完，即便皇帝有可能会勃然大怒，她都必须要把自己接下来的话，说完。
“奴婢不清楚，‘漪澜’是谁？奴婢也不知道陛下跟‘漪澜’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或许很美好，或许又有遗憾，陛下想要弥补那个遗憾。”
云珍抬着头，看着眼睛逐渐眯起的皇帝，继续说道，“但是，不管奴婢跟‘漪澜’长得再像，奴婢也不是‘漪澜’。如果陛下还念着点您跟‘漪澜’之间的qíng分，就不该这么随便的找个人，找个跟‘漪澜’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就把她当成‘漪澜’。这是对‘漪澜’的不尊重，也是对殿下您的不尊重，更是对殿下跟‘漪澜’那段美好过往的，不尊重……”
“砰——”
云珍还没有说完，一个香炉就飞向云珍。
**第四更~
正文 第1017章 伏尸百万
“你给朕闭嘴！闭嘴——”
皇帝愤怒着。
想都没想，抬起手，抓起放在旁边的香炉，就朝云珍脑袋上砸过去。
云珍跪在地上，没有躲避，让香炉直接砸在她的脑袋上。香炉砸中她的额头，然后落在地上，在偌大的宫殿里，滚动着，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云珍还是没动。
不过很快，她就察觉到有什么液体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模糊了她的眼角。
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
皇帝看到她被砸得流血，也一丝不苟地跪在地上，背挺得很直，半点没有要求饶的意思。心里的怒火，越发地旺盛。
于是，他指着她低吼道：“难道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女人吗？还是你觉得，朕不敢杀了你？”
赤红色的血顺着额头的伤口，流过眼角，慢慢地流到云珍的嘴角。有部分浸进的嘴巴里，她尝到了血的味道，那种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只见她微微垂着头，态度依旧是那般恭敬有礼：“陛下厚爱，奴婢无福消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成全奴婢，也成全陛下和‘漪澜’。”
“你，你，你——”
皇帝指着她，气得浑身哆嗦。
他转过头，又想抓什么东西来砸她。不过一时间，没有找到顺手的东西，于是气得直接抓起chuáng上的枕头，朝云珍身上砸去。
幸好皇帝不喜欢玉枕，喜欢丝绸fèng制的软枕，否则的话，不知道这一砸下去，云珍是否还能坚持得住。
“好你个盛云珍，好你个盛云珍！”
皇帝接连把这句话说了两次，然后双手抱着腰，在那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皇帝停在云珍面前，愤怒地抬起手，指着她，“既然你想死，那朕就成全……”
“陛下——”
就在皇帝最后一个“你”字，快要说出来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福孝公公的声音。
皇帝要说的话，被福孝公公打断，眼睛里闪过一抹yīn狠和愤怒。
“朕不是让你们滚出去！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准进来打扰的吗？”皇帝愤怒道。
自古以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天子盛怒之下，这个时候谁还敢站出来？
若不是皇帝见福孝公公是他身边的老人了，换个人来，恐怕早就被拖出去斩首了。
皇帝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不管是不是聪明人，都不敢再继续出声，以免惹来帝王更大的怒火。
可是，今晚的福孝公公似乎有些不同。他在皇帝盛怒之后，依旧开口说道：“陛下，六皇子现在正在门外，有要事求见！”
“六皇子”这三个字一出，原本跪在里面的云珍，身体猛地一僵。
她僵硬着脖子，想要抬头朝门口看去。
可是，皇帝正盯着她，她不敢抬头。
所以，她只能僵硬地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
“不见——”
皇帝直接说道。
“这……”
“父皇——”
就在这时，赵煦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云珍浑身一震。只听赵煦说道，“刚才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南方的雪灾又严重了。而儿臣就在刚才，想到了应对雪灾的法子，还请父皇能够给儿臣一刻钟的时间。灾qíng刻不容缓，还请父皇恕罪。”
**第一更~
正文 第1018章 最后关头
赵煦说完之后，门里门外都很安静。
谁都没有说话。
赵煦跪在门外。
福孝公公弓着腰，候在赵煦的旁边。
而门里面，云珍跪在chuáng前，脸上已经被染了一大片的血。
皇帝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捏成拳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此刻跪在他面前的人。
云珍敢肯定，如果刚才不是赵煦及时出现，恐怕皇帝真的会下令将她处斩。
毕竟，帝王的威严不容冒犯。
这天下都是皇帝的，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没有女人能够拒绝皇帝，更没有女人敢拒绝皇帝。
可云珍偏偏拒绝了，也敢了。她不仅拒绝了，不仅敢了，还戳了皇帝的痛处，提到‘漪澜’，踩了他的痛脚。放眼这天底下，没有人敢这么做，就算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流云白，都不敢这么直接地指出皇帝的错误。
所以，皇帝的怒火在意料之中。
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她已经被bī到了绝境。
她没有办法。
摆在她面前的路，实在是太少了。
每一条路，都会伤害到自己。
……
皇帝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管是对门里面的人，还是对门外面的人来说，这都是一种煎熬。
云珍屏住呼吸，垂着头跪在地上。
“去御书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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