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盘算之际，韩文彬父子和吴应熊已站起身走到外面的庭院。
莫芸低喝道：“他们要放信号了，你身子低一点，仔细不要被发现行踪。”
话犹未完，吴应熊已把信号发出。一颗无声却十分光亮的信号弹被抛到空中极高处，半刻钟后从遥远的西南方也有一颗一样的光点信号在天空亮起。
吴应熊满意地说：“很好，一切都就绪。今夜要警醒点，大约子时我们要布署好入城的准备。”忽然手一扬，丢出一支短镖入身后的树丛，只听得嘤咛一声，有人中了他的暗器！
莫芸和何纕脸色一变，互望了一眼。莫芸道：“该不会是……”
“你叫她……”何纕道。
“不，我和她接上头，却没有要她今晚来！”
此时下面已经展开一场恶斗了，何纕急道：“我下去救她！”说罢，便一跃而下加入了战斗。莫芸呆了两秒，也跃了下去。
28.-第二十八章
何纕一剑格开吴应熊劈向杜玟兰的一掌，若非吴应熊缩手的快，右手手掌就被削下一大片了。
“妙极，本想抓个小的便罢，不料竟引出了两个大的。”吴应熊一面闪避何纕的攻势一面yīn恻恻地笑道。“瞧你小子武功不错，在天地会里头地位不……”
何纕见他一边格斗一边说话，显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觉心浮气躁起来。她低喝一声说道：“我只是个小角色，要解决你还不劳上面的费心，凭我就够了。”
一剑一削，招招凌厉地袭向吴应熊的要害。吴应熊左躲右闪的，剑偏一时就是沾不上他的身，缠斗十余回还未见胜负，可知吴应熊的工夫也不低。
另一边，莫芸与韩文彬韩若蒙父子动上了手。
韩文彬就着月光虽看不太清楚来人长相，但那熟悉的身影却是不会错认的。他失声说道：“……你……”
“住口，我不是余绯绯。我叫莫芸！”莫芸一边架开韩若蒙的剑，一边斥道。
“你为什麽要救这个小……莫非你也是……”韩文彬仍然是不可置信的声音。
“呵！”莫芸冷笑，“你现在才发现也太迟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我的身份，就连吴三桂也不知道的！怪只怪你投靠吴三桂，才淌了这浑水。否则天地会和吴三桂，鞑子皇帝结的梁子，根本与你无关！”
“绯绯……莫芸，你现在如果放下武器，我会帮你向平西王说qíng的。”韩文彬放软了声音，想劝她投降。“天地会的气数已尽，郑克塽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没必要为他卖命。真想要反清复明，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有雄才大略的平西王父子身上。”
莫芸怒从心起，一剑斜劈韩文彬的左肩，说道：“当初不是吴三桂引清狗入关，现在又何需反清……而你一定没尝过家破人亡的滋味，这些都是拜吴三桂所赐！要我投降于他，不如先把我杀了！”
此时何纕略阻了阻吴应熊的攻势，跃入韩氏父子的战圈，和莫芸会合。两人背对着背迎敌，何纕瞄了倒在一旁捂着肩伤喘息的杜玟兰，低声说道：“再战下去恐怕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我先挡住他们，你趁机带着玟兰走罢。”
“这……”莫芸有些犹豫，毕竟不能把何纕一个人留在这里。
“别说了，如果你们顺利逃了出去，你也该和她相认了。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我不想她一辈子都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莫芸大骇，“你……你怎知玟兰是我的……”
“你们的眼睛很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何纕转眼一笑，顺势又挑开了吴应熊攻来的一掌。“而且你每回提到她时神qíng都特别温柔，我就想她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
莫芸唰唰唰连刺韩文彬三剑，低声说道：“谢谢你，可是你怎……”
“我是九门提督的女儿，真被他们抓住，大不了表明身份，谅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看在我和韩若蒙订过亲的份上，吴应熊不会动我的。”
何纕一面说一面和三人缠斗，渐渐有点招架不住了。
“快走，趁这个机会！”她喝道，一招“分花拂柳”疾刺向韩文彬不设防的右胁要害。设想中，韩若蒙会回剑救他父亲，而吴应熊刚才被她格到三尺之外，反应应该没有那麽快。
莫芸一纵便要拉起杜玟兰离开，不料杜玟兰却甩脱莫芸的手扑进战场中，一切都发生在那一瞬间……
何纕翻过身来抱住瘫软下去的杜玟兰，而莫芸红了眼吼着提剑扑向韩氏父子和吴应熊三人！
29.-第二十九章
“玟兰！”何纕抱住杜玟兰的身子失声叫道。那血，把何纕的前襟濡染了一大片鲜红。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没办法思考。
杜玟兰勉qiáng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何纕，于是微微地笑了。她晓得自己挨了吴应熊一掌，筋脉俱碎，就算没有韩若蒙透腹的一剑，她也是不活的了。
“……公子，我好高兴，幸好……幸好你没事。”
“你怎麽那……”何纕眼见她气若游丝，心疼得落下泪来。
“你别哭……我这样，很……很好。我终于可以去见那未曾谋面的爹爹妈妈了。”杜玟兰努力抬起手来要为何纕拭去泪水，又软了下去，被何纕紧紧握住。
“你不能死的，你还有一个人要见……她等着认你等了好多年了……”何纕抬眼望着发了狂似的和三人恶斗的莫芸，不禁一阵心痛。
杜玟兰完全没有听见，只喃喃地说着：“我……我这一生都生长在天地会里，只知道要反清复明，从不知道人生还有别的意义。”她咳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自……自从认识了你，我……也不知怎的就……就是喜欢你……才知道……我能活着，真好……现在能为你而死，便……心满意足了。”
“玟兰，我……我不值得你这样的，你真傻……”
“今后，我便不必……再想怎麽反清复……复明了。我可以安心休息，好……去见爹娘。”杜玟兰的声息微弱下去，唇边还带着一抹飘渺的微笑，身子却已渐渐冷了。
这样一个少女，一出生却背负着所谓“反清复明”的重责大任，如此的人生已经够不幸，而当她的生命如鲜艳的花朵般正要绽放时，却为了心上人而离开了人世。问世间qíng为……它可以让人不顾一切，忘却了自己，无怨无悔的奉献出全部的自我，包括最宝贵的生命在内！
何纕呆呆地抱着杜玟兰的身躯。她受到的震撼太大了，不只是因为杜玟兰的痴qíng，也为了她对玟兰的亏欠。她觉得她好像欺骗了一个纯真的少女，并且再也没有机会忏悔或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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