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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_梦溪石【完结+番外】(133)


这话倒是回得很有技巧,虽然一味示弱,却委婉拒绝了刘桢的暗示,如果刘桢真是生在锦绣金玉堆中的公主,又或是她这几天没有去过奴市,遇见赵辅,估计还真会被赵午的话给蒙蔽了。
听了赵午的哭穷,刘桢微微一笑,也没有生气,反而温声道:“湘王的难处,陛下与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我自进城以来,所见所闻,俱是庶民迫于生计,自卖为奴婢,其中饿死病死者更不计其数,而我如今却高踞正堂,钟鼓馔玉,实在于心不安!恰逢湘王大婚,宾客云集,我便想以私人名义,向在场诸位借一二钱财,以此开设粥场,为湘水沿岸灾民延医问药,免得他们流离失所,在座诸君皆为仁者,当也心怀善意,愿意慷慨解囊的罢?”
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谁会想到堂堂长公主竟然会向臣下“借钱”,虽说是借,谁不知道这肯定是有去无回的?
可她占了大义,口口声声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灾民,却令人想拒绝也无从开口。
刘桢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就让桂香拿笔来,自己则在一面竹笏上写下“刘桢,金饼三十”,又笑着对众人道:“此番出来带的钱财不多,只能捐出这么一点,诸位随意便是。”她顿了顿,“不管数目多少,我都会上表朝廷,明文褒奖。”
作为今日主角的张敖终于回过神来,忙道:“湘水沿岸多为湘地,赈灾救民原为张敖本分,如何能让公主破费?说出去未免贻笑天下,还请公主将钱收回去,悉从敖囊中所出。”
刘桢道:“湘王一片诚心拳拳,令人感动,湘王若愿出钱,我自要代灾民多谢你,不过我这份是不能省的,还请湘王勿要再劝。”
这里本是张敖的辖地,刘桢却反倒向他们“借钱”来救本地的灾民,这个认知令张敖臊得慌,连忙也在竹笏上写下“张敖,金饼两百”。
刘桢将金钱数目写下来,自然是因为自己身上不可能事先带太多钱,也是为了白纸黑字,免得有人事后耍赖——虽然这会儿还没有白纸,她没想到张敖如此上道,马上就响应了自己的号召。想来这位湘王年纪尚轻,面皮薄,又不像赵午等人那般老于世故,所以被她一说就觉得坐立不安,不过这样倒也显得他xingqíng温良,不是那等野心勃勃之辈。
赵午贯高等人见状,皆都暗自哀叹一声,难道还能拦着张敖不让他出钱?
事已至此,他们也只好认命地学着刘桢那般,在竹笏上写下自己的数目。
刘桢看着赵午提笔,笑眯眯又加了一句:“赵国相,那日我在奴市见令郎打算出两万两千钱买奴婢,端的是财大气粗,令人欣羡,想必区区金钱在赵国相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啊!”
赵午手一抖,差点没能握稳笔杆,心里直将赵辅狂骂了一遍,只好将原本写的“金饼一十”后面又添了个百字,变成了一千,竟比张敖出得还要多。
旁边贯高见他写完这几笔,立马神容枯槁,颤巍巍连笔都快要抓不住,不由奇怪,再看赵午写下的数目,登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赵国相为了不让王上损失惨重,可谓是不遗余力,自我牺牲啊!
他心中一激dàng,便也提笔写下五百的数目。
有了这些人珠玉在前,旁人自然也不能落后,纷纷提笔解囊,能进湘王府的原本就非富即贵,这些钱于他们而言虽然不少,可也没到出不起的程度,但这样一笔数目,却恰好能解眼下灾民困境,起码拿去买粮赈灾,已可使许多人免于遭受阿平那样的命运。寻常人若不是过不下去,谁又真愿意卖儿鬻女?
刘桢笑吟吟地瞧着竹笏上的人名和数目越来越多,一边体贴地对新郎新妇道:“良辰美景不可荒废,此时理当‘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了罢?二位不必顾忌于我,还请自便。”
赵午眼角抽搐了一下,此刻刘桢温柔美好的笑容在他看来怎么都显得狡猾jian诈,他禁不住开口:“敢问公主,这笔钱打算如何用?”
刘桢道:“自然是买来粮食,开设粥场,延医问药,赵国相若是担心这些人会涌入城的话,还请放心便是,届时粥场与医舍,我都会命人在城外开设,断不会令城中有发生疫病的危险。”
赵午想问的不是这个:“依老臣看,这笔钱用来赈济长沙城外的灾民,只怕也绰绰有余了。”
刘桢道:“既是灾民,何分地域?湘水沿岸受灾者众,理应一一得到抚恤。”
赵午不得不隐晦地提醒她:“这湘水两岸,并不全为湘王辖地。”
既然不是张敖管的,那凭什么要他们出钱来赈灾?这应该是朝廷要做的事qíng罢?
刘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qíng:“此事好说,不如待我上奏陛下,将那受灾之地悉数抵押给湘王,等你们日后收回此番捐赠的本息了,再将地还给朝廷?想必阿父当不会反对我这个提议的。”
她特意将“捐赠”二字咬住重音,顿时让张敖面红耳赤,连连给赵午递眼色,让他不要再说。
赵午简直已经无语了,他不止是面皮抽搐了,而是想直接吐血。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老jian……不,是厚颜无耻的人!
在赵午眼里,此时这位笑靥如花的长公主殿下的脸,俨然已经跟咸阳城那位天子完美无缺地重叠在一起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
上梁不正下梁歪!
可他还得将血泪默默地咽下去,然后道:“公主言重了,能救民于危难,我等心中,心中也是欢喜的……”


☆、第94章

  就在刘桢还在外边努力坑钱赈灾的时候,咸阳城天子脚下,依旧每天发生着大大小小的事qíng,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近来孟家与郭家的婚事了。
事qíng的起因,乃是刘槿的生辰。
刘槿如今也快十五了,又已经封王,照理说成了婚便算成年,可以到封地去了,刘远从前就不太喜欢这个儿子,不过亲爹总归是亲爹,再不喜欢也不可能苛待他,看着儿子现在从一个内向寡言的孩子成长为腼腆羞涩的少年,又想起他没了母亲,亲妹妹还远嫁匈奴,就有意为他寻觅一桩好婚事。
平心而论,刘远在帮儿子挑选妻子的眼光上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当时刘楠妻子的人选,刘远没有接受刘桢或张氏提议的人选,独独选择了身世背景毫无出奇之处的范氏,但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却是最好的,如今刘楠与范氏感qíng融洽,鹣鲽qíng深,其中未尝没有刘老爹的功劳。
所以现在刘远为刘槿选的妻子,是御史大夫孟行的幼女,孟行xingqíng耿直,孟家家风严谨,孟氏女幼承庭训,婉约淑慎,这样的女子,自然不会是那等不知轻重,喜欢无事生非的人,以刘槿的xing格,二人肯定也会是琴瑟和鸣的一对,而且刘槿是亲眼见过孟氏女的,孟氏的长相不像父亲那般有碍观瞻,反倒更像母亲多一些,虽说谈不上貌美倾城,也足称清秀了。
就算刘槿的xingqíng再迟钝,也能看出老爹是确确实实在为他打算的,心中自然感激不已,他xingqíng平和,对张皇后的死虽然伤心,却不像姐姐刘婉那般一直心怀怨恨。说到底,一个是母,一个是父,父亲原本并没有杀了母亲的心思,事qíng发展到那等田地,只能说造化弄人。
解决了刘槿的婚事,刘远心qíng大好,就将目光落在刘桐身上。
刘桐如今自然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刘远对这个聪明的儿子喜爱有加,又觉得刘桐母家不显,跟其他儿子一比,未免显得过于单薄了一些,便找来郭殊,想撮合一桩婚事,让郭家二子,也就是郭质的弟弟,娶陶氏娘家的侄女。
陶氏出身南阳大族,当年也是因为战乱,才会下嫁宋留为妾,又因缘际会,得了刘远的青睐,她的娘家侄女,虽然比不上郭家,可也是大家之女,不算rǔ没了郭家。
陶家若与郭家联姻,身为陶氏之子,刘桐也算与郭家有了姻亲关系,刘远自忖一副慈父心肠,将三个儿子的将来都打点得妥妥当当,自然心满意足。
郭质知道之后,自然大加反对。
他现在已经知道张皇后的死十有八、九与陶氏脱不开关系,再加上刘桢被诬陷巫蛊的事qíng,太子一系迟早都要算这份总账的。
但他也明白,父亲的立场与自己稍有不同,即使刘楠被立为太子,郭质又即将成为驸马,郭殊本人也没有表现出对太子一系的任何亲近之意,甚至连整个郭家,从一开始千里迢迢跑来投奔刘远开始,就是保持了这种忠君的态度,也正因为这样,刘远才认为郭殊是忠心不二的直臣,对他分外满意。
郭质曾经将陶氏的嫌疑与郭殊透露一二,得到的答复却是此事陛下心中自有定论,无须我们为人臣子自作聪明,因为他的这种立场,使得郭质有许多事qíng都不敢和父亲商量,话说一半留一半,他反对这桩婚事的理由是长公主不喜欢陶氏,将来二弟娶了陶家妇,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妯娌,未免尴尬。
但这个理由简直不堪一击,郭殊就说了:“你与公主成亲之后,自然是要住在公主府的,一年到头能有几回在家里住?再说就算见面了,也得是陶家女来给公主行礼,要委屈也不是公主委屈,你何必cao心这些没影的事qíng?公主大家风范,定不会是你说的这般心胸狭隘。”
郭质不得已,只得旧事重提:“阿父,我曾与你说过,张皇后之事,很可能与陶夫人有关,虽说现在还没有证据,但难保将来两边不会闹翻,到时候我郭家夹在中间,岂不是白白有了让小人煽风点火,落井下石的机会?”
他不明白父亲英明一世,何以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
郭殊叹了口气,对他解释道:“此事陛下已经定下来了,轮不到我们反对,更何况陛下正当盛年,你瞧着太子的位置稳当,难道就是真的稳当吗?”
郭质大吃一惊:“阿父,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很快便要迎娶公主了,往后我们郭家与公主太子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太子的位置有变,我们就不应该站在他们那边吗?”
郭殊道:“我道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谁知还是这般幼稚,我们郭家从一开始就是忠于陛下的,不是太子,也不是公主,只有陛下一人,陛下喜欢谁,想要立谁,我们听陛下的,而不是跟陛下作对,你知道吗?”
郭质尖锐地反问:“那么敢问阿父,如若将来陛下想要对太子不利,你是要让我离开长公主吗,还是要舍弃我这个儿子?”
假设姚氏还活着,那么这种时候她一定会出来打圆场,但很可惜,作为郭家的主母,她去得太早,而郭质又忽然被父亲的这番言论打懵了。
从前他也不是不知道,正是因为郭殊的这种远见,始终坚定立场跟随刘远,郭家才能迎来属于自己的辉煌和荣盛,但是现在,在感qíng和理智上,父亲依然保持了冷酷的理智,这就让郭质有点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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