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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_梦溪石【完结+番外】(58)


但跟着安正回来的,还有一位楚使和一份诏书。
“封、王、割、地?”
郡守府内,刘远面无表qíng地看着手中书简,一字一顿地重复。
安正苦笑,“我是真没料到,楚帝会来这么一手!”
大战之后必有大赏,这都是正常的流程,也是上位者收拢人心的手段。
把章邯那几十万大军打败之后,秦朝基本就没什么像样的军队了,可以说已经胜利了一半,更何况项羽为防夜长梦多,做了一件和当年白起差不多的事qíng,将那投降的二十万秦兵悉数坑杀,如此一来,秦人闻风丧胆,更加提不起战意了,咸阳虽还未攻下,可也指日可待了。
历史上,原本应该是大家一起杀到咸阳,把秦朝灭了,然后才会开始分地盘,但是现在,既定的轨道又一次拐了个弯,分封诸侯的事qíng提前了,而且由于没了刘邦,董翳也被杀了,阳翟又被刘远占了,原来的十八路诸侯重新进行大洗牌,楚帝依照项羽的提议,就开始进行王位大派送。
原先有人占着的地盘,如果你实力够qiáng横,又对项羽忠心,好,那就正式册封给你吧;原先没主的地盘,项羽先看自己需不需要,能不能吞下,如果不能,那就封给跟自己jiāoqíng好,又忠心的诸侯;那些已经有主的地盘,但是对方又不是很好控制的,项羽就会要求他让出来,分配给其他实力有点弱小的人,以平衡各方势力。
刘远一口气占了三郡,当然也不能放过,正好安正去为楚帝庆贺,楚帝就下了一道诏令,顺便让楚使跟着安正回来颁布。
诏令很简单,只说两件事,一是将刘远册封为豫王,二是希望刘远将颍川郡让出来给英布。
楚使传达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他说道,刘郡守,你现在已经据有三郡,连南阳郡也很快就要落入囊中,盟军起义,最初也是为了推翻bào秦,让大家也有好日子过,现在你土地太多了,管理不过来,理应让别的盟友来帮你分一分忧,将来你拿下南阳郡,陛下自然不会再过问的。
这道诏令现在到了刘远手里,刘远别说高兴,简直都快要被气死了!
刘远原本就是打算自立为王的,如果现在接受了楚帝的册封,就意味着他接受成为楚帝臣子的事实,当然也要屈居于项羽之下,让地就更不必说了,刘远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结果现在人家一道诏令过来,就要他让出去,刘远是怎么都不甘心的,但是项羽现在刚刚打败秦军,正是声势如日中天的时候,实力也在刘远之上,只要刘远还不想冒着被大家讨伐的危险,就不能明着反对项羽。
没错,楚帝现在名义上是各路诸侯之首,实际上谁不知道他只是个傀儡,所有命令都出自于项羽。
可以想见,项羽借楚帝之手发出这道诏令,本意还是为了试探刘远,试探他究竟有没有反心,如果有,那就趁早灭了,如果刘远愿意接受册封,又把颍川郡让出来,其归顺之心就不必怀疑了。
刘桢本着史书上对项羽的固有印象,认为项羽本人绝对出不了这么缺损的主意,这说明他身边有人在指点。
但不管有没有人指点,现在都不关刘远的事qíng,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难题:这道诏令,是接,还是不接?


豫王之女

☆、第50章

  刘远第一次在下属面前气得跳脚,他毫无顾忌而又愤怒地用滔滔不绝的乡间俚语咒骂着楚帝来使,当然,实际上,他更想咒骂的是楚帝和项羽。
大家听得脸皮一抽一抽,宋谐宋老先生的修养最好,竟然面不改色地听完,然后面不改色地问:“郡守,楚帝之令,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刘远的发泄告一段落,把胸中的怒火都喷出来之后他感觉舒服多了,于是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诸位以为呢?”
安正道:“不若各退一步,封王之事可以接受,但让地一事,可上表请楚帝另择它地赐予英布,颍川郡本就是大兄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又经过仔细经营,非衡山与南郡可比,想必楚帝也不会qiáng人所难。”
孟行道:“楚帝不过一傀儡耳,有何能耐qiáng人所难?想必是项藉在背后撺掇,如今主公已占三郡之地,虽说这些地方加起来未必有楚帝的地盘大,可是听着便已是诸侯之最,甚为惹眼,如果抗命不从,只怕项藉正好有借口讨伐主公!”
吴虞道:“如今函谷关未入,秦君未灭,项羽怎敢对盟军大动gān戈,到头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秦人?”
安正主动请缨道:“大兄,我愿随楚使再走一趟,探探项藉的用意,若是他意不在颍川,那我们根本没必要将颍川让出来。”
刘远不置可否,他总是等到所有人都说完才会发表意见,这一次他的目光转向宋谐:“先生以为呢?”
宋谐慢吞吞道:“其实,颍川也不是不能让。”
安正不由急道:“先生!”
刘远作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宋谐道:“先生请讲”
宋谐指着在地上铺开来的舆图道:“真要论起来,颍川与衡山现在根本就不搭边,中间还隔着一个陈郡,只不过现在诸事未定,到处都乱糟糟的,谁也没有严格照着原先划的郡界去分,否则主公要管衡山,得从陈郡那里路过,到时候麻烦事qíng就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谐也跟着其他人喊主公了。
刘远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先生继续说。”
宋谐道:“所以除非我们将陈郡或南阳也拿下来,否则不管楚帝将陈郡赐给谁,对方都将横阻在中间,关系好也就罢了,若是jiāo恶,势必成为障碍。南郡与衡山虽然靠南,但也是富庶之地,如果主公有意进取南阳,其实放弃颍川也无不可,否则一口气坐拥四郡,引起的将是所有人的忌惮。”
他顿了顿,最后进行总结:“适当的示弱,可以蒙蔽他人耳目。”
宋谐不擅长军事,所以他这番话完全是站在政治策略的角度上来分析。
刘远久久没有言语,他盯着舆图上颍川的位置,仿佛出了神。
厅堂里呈现出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纵然众人知道宋谐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颍川郡实在太诱人了,对于刘远来说,这里不仅仅是他的老家,更意味着他的根基,他的事业是在这里起步的,也是在这里壮大的,颍川郡就像是他的福地,令人难以割舍。
理智上谁都知道有舍才有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事实上世人往往是贪心的,得了鱼还想要熊掌,所以才总有最后两者都落空的事qíng发生。
在宋谐提出放弃颍川之后,孟行和吴虞也赞同了他的意见。
三比一,安正也妥协了。
他很明白,就算再舍不得颍川,现阶段,他们不适合正面反抗彭城那边。
不但不合适,最好还要装孙子,做出臣服的姿态,让任何人都觉得自己这边是真孙子。
八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刘远,等待他最后定夺。
刘远发了半天呆,手指几乎要把舆图上的“颍川”抠出dòng来了,还好舆图是羊皮制的,并没有那么脆弱,这才勉qiáng在主人的摧残下保持了完好。
然后他说了四个字:“受封,让地!”
这四个字还是从牙fèng里挤出来的。
此事就此决定下来,但孟行在教导几个学生的时候,却并没有说出会议讨论的最后决议,而是将此事作为功课考核他们。
“若是由你们来处置此事,你们以为这道诏令,应该接受与否?”
被孟行询问的对象有五个,也就是说孟行如今学生的数量涨了将近一倍,除了刘槿,宋弘,刘桢之外,又增加了两个,许众芳的儿子许绩,以及郭质。
虽说刘槿偏于柔弱,许绩也是来凑数的,但这批学生整体的资质都不错,没有特别鲁钝的,教起来也不算费劲。
由于学生们进度不一,孟行也有意栽培,所以经常会把前头的政务拿来作为功课,开导启发他们。
宋弘很喜欢听孟行讲课,在抛却了起初的怕生之后,也变得越来越活跃,就首先应道:“不可接!”
孟行问:“为何?”
宋弘道:“天下人皆知,楚帝只是傀儡,西楚霸王才是霸主,如若接受册封,岂不意味着要屈居人下,郡守如今已有三郡之地,又何须仰赖他人鼻息?”
他今年不过五岁,却已经有了侃侃而谈的谋士风范,只不过稚嫩未褪的声音稍嫌可笑,刘槿他们显然已经习惯宋弘这样形于老成的发言,皆都见怪不怪。
孟行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其他人。
宋弘的小脸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郭质道:“我以为要接!”
孟行:“为何?”
郭质笑嘻嘻道:“因为先生的表qíng已经告诉了我们啊!”
旁人纷纷忍俊不禁。
孟行是个不太会掩饰喜怒哀乐的,所以如果他赞同某个学生的意见,就算嘴上不说,也会通过拍大腿,击打书案,又或者其它动作来表达,刘桢他们久在孟行手下上课,早就对他的肢体语言摸熟了,但也只有郭质敢于直接说出来。
听到学生们的偷笑,孟行冷哼一声:“郭子璋,《论语》抄写二十遍!”
郭质的脸皮顿时垮了下来。
众人哄笑。
因为郭质的捣乱,原本要问的问题就没能继续进行下去了,孟行吩咐他们每人写一篇策论明日jiāo上,等孟行前脚一走,后脚顿时一片哀嚎之声,
郭质收拾好手边的东西,抬头看见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纵使我风仪不凡,你们也不必如此盯着我看吧?”
许绩忍不住对他饱以老拳:“若不是你,我们也不必写策论了,孟先生生xing严肃,亏得你还敢捣乱!”
两人闹作一团,刘桢却叹了口气。
刘槿瞅着她:“阿姊为何叹气啊?”
刘桢摸摸他的脑袋:“我们只怕要搬家了。”
许绩耳朵忒尖,听见她的话,一边跟郭质玩闹,还能一边问:“为何要搬?”
刘桢道:“若是阿父他们要将颍川让出来,我们必然是要迁走的,只不过不知道搬往衡山还是南郡。”
许绩哎呀一声,停下玩闹的动作,揉揉额头,道:“那安家阿姊可怎么办?她已经嫁人了,难不成夫家肯让她跟我们一道走吗?”
他口中的安家阿姊,是指安正的女儿安泽。
刘桢也不确定:“应该会罢?”
安泽嫁的虽然是普通人家,但冲着如今安正的地位,夫家也不敢欺侮她,可若是他们全都走了,那就难说了。
郭质凑过来:“放心罢,若真要搬,阵仗一定不会小,刘郡守在颍川郡广施恩惠,泽被百姓,定然会有许多人跟着的!”
被郭质这么一说,大家想想也是,他们的年纪摆在这里,搬与不搬,本来就和他们关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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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安正一起来的楚使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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