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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梦溪石【完结+番外】(103)

  “陛下现在应该暂时没空去找夏侯渝的麻烦。”她苦笑了一下。

  从前在宫里,虽然规矩森严,尊卑分明,可毕竟还能听见笑声,见着笑脸,甭管这笑声真不真,笑脸假不假,总归不那么冷清,还是有人气的,但顾香生上回进宫时却吓了一跳,别说李德妃说话神qíng都透着没jīng打采,就连遇上偶遇的宫女,也都个个表qíng木然,行色匆匆,尤其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那些人,更是战战兢兢,唯恐犯了一点错误。

  此番益阳王和程载叛变的消息传到京城,许多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传闻益阳王在江州当地一口气征募到数万兵马,连同原来程载带去的那八万,也能号称二十万大军了,如今京城的兵马被程载带了大半出去,剩下的还要拱卫京师和皇宫,无论如何也没法跟程载魏善那边的兵力相比,皇帝吐血之余,只能赶紧调集各地兵马赶来京城勤王。

  先是被刘宝林指着鼻子大骂,继而又被亲生儿子和心腹大将背叛,皇帝这回遭受的打击不可谓不大,顾香生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也能想象他满腔的愤怒。

  不得不说,这才是现世报啊!

  打从抛弃吴越同盟对其下手开始,皇帝就一步步作茧自缚。

  他对别人毫无仁慈之心,别人对他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敬畏仰慕,虽说帝王宝座都是有尸骨垒起来的,但也要分qíng况,即便多疑自私是帝王本xing,但也要有起码的眼光和胸襟,从严遵一打败仗就把程载换出来这件事qíng来看,皇帝的军事素养其实也平平,一点都没有遗传到先帝打仗的本领。

  这样的人,注定只能是守成之君。

  但乱世之中,本身就没有守成一说,弱ròuqiáng食,如果不想任人鱼ròu,自己就得成为刀俎,永康帝业务水平不够,在行业内就只能被人淘汰,选择靠边站了。

  不过这些话顾香生却不好跟着诗qíng碧霄说,彼此再亲近,她心里总有些小秘密不想bào露,子不语怪力乱神,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话说回来,她自来到这里,从小到大,总的来说,还算循规蹈矩,并无出格之处,更没有仗着两世阅历就敢指着老天喊一声苍天已死huáng天当立,仔细想想好像还有点làng费。

  目前来说,这多出来的一世阅历的好处就在于,她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比正宗土著要好许多,像魏临,就算知道他现在要造反,顾香生也只会觉得:这种皇帝,不被反才怪!而不是像常人那样脸先一白:啊,竟敢谋反,大逆不道,不要命了么?

  当然,魏临什么都没说,她也很少去打听魏临到底时常与那几个幕僚在书房谈些什么,但顾香生知道,那里头有时任中书舍人的李忱,也有严家的长公子严希青。

  至于魏临到底想gān什么,稍微想一下,也就不难得出结论了。

  唯独诗qíng和碧霄还被蒙在鼓里,而许多人,包括顾家在内,更是一无所知。

  他们还不知道,又要变天了。

  顾香生抬头看向外头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这个可能xing之后,她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再没有一丝的忐忑紧张。

  也许是笃定魏临很可能不会输得很惨,也许是前世的阅历起了作用,觉得人生早死晚死都要死,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回,这次有人陪着,就算真要死了也不会太难过。

  诗qíng也跟着叹了口气,想的却不是同一件事:“益阳王说反就反了,也不知会不会打到京城来!”

  碧霄:“是啊,益阳王忒可恶了,他说什么清君侧,指的难道不是殿下么?殿下哪里对不住他了,将刘贵妃打入冷宫的明明是陛下啊!”

  这小妮子一心向着顾香生,魏临自然也被她划入自己人的范畴,她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是忘了当初两帮人在端午宴上的jiāo锋,再说皇位只有一个,魏善不想方设法铲除魏临,那才是傻子。

  顾香生道:“我们担心再多也没用,该发生的事qíng总会发生,不会发生的事qíng,担心再多也无用。”

  碧霄奇道:“娘子,您这话说得大有禅意,真是了不得了!”

  顾香生佯怒:“难不成我之前说的话就很粗鲁么?”

  三人顿时笑闹起来。

  陆青从外头匆匆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益阳王和程载起兵的消息传到京城,京城里现在人心惶惶,虽然朝还照样上,衙门还照样开,但很多人心里都有了想法。

  也不能说他们胡思乱想,现在大魏还在跟齐国作战,这边又起内乱,大魏再qiáng盛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一个不好,说不定就有国破家亡的危险。

  掌管户曹的官员心里更清楚:现在大魏的国库已经快被接连几场战事给掏空了!跟齐国打仗要钱,镇压叛军更要钱,先前治理水患,因为皇帝吩咐下来的缘故,户部这边还拨了不少钱粮给益阳王,这下好了,全都成了rò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各地勤王的军队零零散散,没个组织,万一是先后来的,到时候益阳王的军队只稍在入京的必经之道上把守,来一支灭一支,来两支灭一双,加上粮糙断绝,不出数月,京城就只能投降。

  又或者最坏的qíng况,皇帝不肯向儿子低头,益阳王的军队冲杀进来……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而如果益阳王取得胜利,他头一个要算账的,肯定不是皇帝,而是魏临。

  作为魏临最亲近的人,到时候肯定会被牵连的淮南王妃,此时竟还若无其事地与侍女玩闹,陆青真不知该说她心太宽,还是无知者无畏?

  见陆青进来,顾香生三人停下动作,诗qíng和碧霄规规矩矩站好,很有些不好意思。

  陆青拱手道:“王妃,殿下吩咐过,他这两天都会在宫里,以备陛下随时垂询,就不回家来了,让我们阖府上下都尽量待在家里,除非必要,否则不要出门。”

  顾香生点点头,心里有了隐隐绰绰的猜测,但她并没有问陆青,因为就算问了,对方肯定也不会说。

  “殿下那边的换洗衣物齐全么,若是有需要,我现在就多准备几套让你带进宫去。”

  陆青应了下来,见顾香生没什么吩咐,转身又匆匆离去,想来是去布置魏临的吩咐了。

  ……

  皇帝现在的心qíng很不好。

  或者说,打从魏国打了败仗起,他的心qíng就没有好过,魏善那边起兵的消息传来之后,他更是bào跳如雷,差点就去见先帝了。

  “两天前,朕收到一个消息。”

  他缓下声调,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将语速放得很慢。

  “说是你的儿子在江州起兵,连同程载一道,打出清君侧的旗号。”

  皇帝本以为自己说完这席话,眼前这人就算不大惊失色,起码也会跪下来求饶,痛哭流涕地求皇帝不要杀她。

  但他想错了,大大想错了。

  刘贵妃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反而点点头:“这件事宫中上下都知道了,我自然也知道了。”

  “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皇帝冷笑:“你竟还敢跟朕装出这么平静的模样,你是笃定了你儿子会打到京城来,朕不敢杀你是罢?”

  刘贵妃:“我没有这么想,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对任何人,都是想杀就杀,无须二话,杀了我,也不过是再添一个人头罢了,算不得什么。”

  “那你还敢这么做!你怎么敢!朕待他不好吗!朕待你们母子不好吗!为什么你们胆敢这样对朕!”皇帝被她的平静态度彻底激怒,竟直接从榻上跳起来,扑向刘贵妃,,直接让人推倒在地上,掐住她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喊。

  “刘氏宋氏那些贱人也就罢了,你们凭什么背叛朕!凭什么!”

  大政殿的人都被皇帝遣下去了,他也不觉得刘贵妃一个人能翻出什么天来,连杨谷都在殿外候着,此时听见皇帝高声怒骂,更是不敢进来。

  若换了往日,刘贵妃估计是逃不过的,但现在皇帝大病初愈,力气不足,她用力一挣,竟将皇帝的手给挣开,再狠狠一推,反将皇帝给推倒在地。

  “你可想好了?就这么掐死我,二郎若是知道,届时你们就再无转圜的余地!”刘贵妃对着他笑道,鬓发有些凌乱,金钗也跟着掉落在地上,往日的雍容此时在皇帝眼里,都化作了可恨。

  “若留着我,二郎他们赢了,你还可以拿着我和他们谈谈条件,如果我死了,你觉得你手上还有什么足可令二郎忌惮的筹码?”

  皇帝恶狠狠地盯着她,胸口不住起伏:“你这贱妇……”

  刘贵妃笑得花枝乱颤:“我是贱妇,让我这贱妇当了这么多年的贵妃,那你岂不是贱人?”

  言语之间,竟毫无对皇帝的敬畏之qíng。

  “你莫不是觉得自己还挺英明的?实话对你说罢,这满朝文武,这后宫上下,心里恨着你的,讨厌你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怕除了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巴不得你赶紧滚下皇位,别再碍眼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活像要吃人似的,难道我说得不对么?吴越跟你结盟,还巴巴送了公主过来,结果你转手就把人家给卖了,还趁火打劫,跟着齐国一起灭了人家,你说吴越人恨不恨你,宋贤妃恨不恨你?她不给你下毒,我反倒觉得稀奇呢!”

  “还有李德妃和魏节,你把人家母子分离,丢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两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真以为人家不恨你么?真以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刘贵妃哂笑:“可笑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总以为天下尽在掌握,自己可以为所yù为,结果玩火自焚,愚不可及!有些人不敢反抗,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抗,一旦有了机会,谁愿意被你这么折腾?”

  “还有魏临,可怜他当了十几年的太子,就因为你的猜疑,想废就废,他是人又不是傀儡,若真毫无芥蒂,那才是有鬼呢!我儿虽与他势如水火,可就连我,也不能不为他喊一声冤呢!”

  她每说一句,皇帝脸上的黑气就多了一层,及至后来,他歇斯底里地大叫“闭嘴”,刘贵妃却理也不理,兀自说得高兴。

  明明知道对方的话不过是为了激怒自己,甚至挑拨离间,但皇帝仍旧禁不住听得心头翻涌。

  其他人真的这么想吗?

  他们真的是这么看待朕的吗?

  不!朕没错,魏临与文臣走得太近,既会招来武臣不满,也会使得文臣过早站队,朕废他,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大魏好!

  “就算你说的这些,就算你说的这些……”皇帝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像一头受伤的猛shòu,“朕对你们母子呢!朕又有哪里对不住你们!给了你仅次于皇后的地位,对魏善的宠爱还多于魏临,你们还想怎样,就算朕对不起天下人,朕也没有对不起你们!”

  刘贵妃冷冷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件令人厌恶的东西:“你说得好听,可事实果真如此吗?魏善在吴越时,你仅凭着魏临一封奏疏就将他们追回,无非是起了疑心,贪渎战利品是假,觉得他们匿藏了传国玉玺才是真!在你心里,你从来就没相信过自己的儿子,你谁也不信,对魏善好,只不过是因为他从前不是太子,没有威胁到你的地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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