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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48)

  沈池恭敬道,“感谢殿下挂怀,昨日随驾回的京。”

  端王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上首位。

  朝房内众大臣各自落座。

  沈池职位低微,朝房里没她的座位,她便跟几个相熟的给事中同僚站在一处,说了几句闲话,忽然察觉有人在看她,顺着视线望过去,端王转过了脸。

  沈池便收回视线,跟同僚又说了几句闲话,还是觉得有人在看她。转脸一看,又是端王。这次殷季没避着她,眼神直直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道,“许久不见,沈学士圆润了不少。”

  朝房众官员纷纷举目围观,年长持重的捻须微笑不语,几个年轻相熟的同僚轻笑声不绝。

  沈池更加郁闷了。

  等到五更时刻,文武百官鱼贯入了奉天殿,各就各位,小皇帝顶着满头绷带坐在龙座上,帘子后面的凤座空无一人。有官员关切问了几句,得知陛下回程路上伤了头,太后抱恙在床。

  众官员七嘴八舌,赞颂陛下抱病视朝,祝祷太后凤体早日大安。

  重阳不耐烦的挥挥手,“别说废话。有事奏上来。”

  今日朝上没什么大事,只有都察院下面又有御史上弹劾奏章,弹劾吏部侍郎,小国舅方响,借着女儿过寿的名义,大肆收取贿赂银子,应当严查。

  重阳隔三差五就会听一回小舅舅索贿的弹劾,听得耳朵都生茧了,几个辅政大臣还没说话,重阳直接把奏章驳了,“小国舅昨日才回京,朕那位小表姐独自待在京城里,自个儿找几个亲朋过寿,这就叫大肆收取贿赂了?让朕安生几天罢。”

  方响眼泪汪汪出列行礼道,”陛下圣明!“ 还是自家外甥贴心啊。

  随即又有御史出列,弹劾侍讲学士沈迟身为外臣,暨越身份,在天子御辇内随侍御驾,应当严惩。

  那御史呈上奏章,才开了个头,重阳直接把奏章扔他脸上。

  “是朕叫沈先生上来御辇随驾的,他不敢违旨,你拿捏他做什么!有胆子直接弹劾朕!”

  那御史居然梗着脖子,摇晃着大头道,“事关皇家尊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臣誓死弹劾!”

  重阳直接叫来金吾卫,把人赶出去殿外了。

  沈池叹了口气,心想这位程思道老兄真是牛脾气。

  程思道的顶头上司温泽在旁边也只能苦笑。

  随后又有几个官员一一出列,道了些各地的政事,三位辅政大臣各执己见,在朝上又掐了一场,最后还是那句“交付内阁,容后再议”,退了朝。

  沈池走在百官队列最后,出了殿外。抬头看见自己老爹等在前面,知道有话要同她讲,便快步走过去,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沈太师微笑道,“阿迟,中秋将至,为父想和你商议商议,今年的中秋之夜怎么过。”

  沈池想起中秋之夜,就想起合家团圆。

  想起合家团聚,就想起太师府里那位大嘴巴的公主后娘,脑仁一阵生疼。

  自打庆昭公主在大年初一的宗亲宴上说了句‘双生妹妹’,这个关系到沈家大树的绝密竟在京城传开了。今年以来,太后那边问过了两三次,温泽那边打趣了一两次,陆陆续续还有几位同僚过来旁敲侧击,令妹的病情可有好转,淮安老家可曾定亲。

  沈池忍得胃疼,有天实在受不了了,跑去太师府书房找了沈棠,好大一通抱怨。

  沈棠也很无奈。

  他约束得了全府的下人,却没法约束公主殿下的嘴巴。

  沈太师只得安慰沈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来是绝密的事情,如今尽人皆知,倒也不见得是坏事。正所谓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只要你这边不露出马脚,为父自有办法叫那些好事之人查不出破绽来。”

  于是沈池只得按着太师老爹的意思,对着同僚一通胡诌,前几个月双生妹妹寄居在峨眉山金顶寺,这几个月移去了五台山普寿寺。若是病情没有好转,过几个月还要换地方。

  想起这堆麻烦事,沈池幽幽的道,”父亲,儿子爱清静,中秋就在自己的小宅子里过罢。“

  沈棠也想起了这堆麻烦事,叹道,”好罢。你母亲那边,为父自会去说。“

  沈池跟老爹说完了话,便准备走回百官队列后面去。一转身,鼻尖差点戳到面前那人身上。

  沈池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看,满眼的五爪龙。抬头一看,岂不正是端王那张脸。

  她赶紧行了个礼,还没说话,太师老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嗷的就跳过来了,把沈池扒到身后去挡着,肃然道,“端王殿下可有事找老臣?”

  端王道,“只是恰好走近,并无事找太师。”

  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池,道,“走近细看,沈学士确实圆润了。“说完转身走了。

  沈池见太师脸都青了,心想,这便宜爹对女儿还真不错。便道,“父亲不必动怒,不过是被他奚落几句,儿子脸皮厚的很,无妨的。“

  沈棠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吾儿回去少吃些。”

  沈池委屈道,“昨日才说胖了气色好。就为了端王一句奚落的话,父亲要儿子挨饿。”

  沈棠侧过身来,上上下下的打量沈池半晌,长叹一声,“吾儿不知。那厮偏好圆润有肉的。”

  沈池如遭雷击,又呆在原地。

  七月转瞬即过,到了八月,秋风渐起,满街卖起了时令月饼,家家户户准备团圆宴席,中秋节到了。

  沈池为了太师老爹的那句话,原本一碗的饭量,硬生生减成了半碗。原本独自解决的整盘香酥鸡翅,咬着牙分韩铮半盘。这么半个月下来,圆了一圈的下巴,又重新尖了回去。

  中秋之夜,一轮圆月大如玉盘,挂在天顶,幽幽清辉洒落人间。

  沈池叫厨子整治了两桌子菜,一桌放在前院,她和韩铮两个人吃席。一桌放在后院,叫齐了小宅子里所有的下人,自去吃席。

  酒过三巡,韩铮喝得兴起,提起剑来,在院子里舞了一轮剑法。

  沈池只觉得面前银光闪闪,周围寒风四射,什么也没看清楚,韩铮已经收了剑,坐回席上。

  沈池惋惜道,“好好的喝酒,舞什么剑。一堆树叶都落到碗里了。”

  韩铮一言不发,自行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沈池问,“这酒如何?”

  韩铮答道,“不够烈。”

  沈池啧了一声,肉痛的道,“花了整个月俸禄,从望鹤楼买来的最上等的好酒,就换来你一句不够烈。真是煮鹤焚琴,牛嚼牡丹。”

  韩铮瞥了她一眼,道,“彼此彼此。若在座的是武林高手,两人喝酒赏月,兴致到了,拔剑下场斗上三百回合,岂不快哉!偏偏对着你这扶不上墙的烂泥,动不得手。”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互相敬了杯酒。

  沈池道,“举家团聚的日子,委屈韩兄,跟着我这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起过了。”

  韩铮道,“我无亲无故,四海为家,在哪里不是一样。劳烦你精心整治了一桌的美酒好菜,叫我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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