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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群芳妒_流光寂【完结】(93)

  孙立言在一边吓得不敢说话,母亲的话扎进他耳朵里,看着脚下这个鼻青脸肿的丫鬟,他忽然疑惑自己怎么会看上她?

  源儿挣扎了半日,最终还是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拖了下去,那时她满嘴血泡,已经说不出话来。

  “都下去吧,立言留下。”源儿哀天叫地地被拖了出去,老太太脸上现出疲态,此时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真如老爷所说,二少爷淫/虫上脑,要强迫丫鬟?

  门外的丫鬟们还想看个究竟,绣芙嚷不走,辛嬷嬷出来往门口一站,不用说话丫鬟们便低眉顺眼地齐齐离开。

  “绣芙,带二少爷下去上药。”老太太瞥了眼庶孙脸上红肿的手指印,吩咐道。绣芙看了看被亲爹打成色、徒,此时还一脸呆傻,口角流涎,一副不知所以然的孙怀蔚,犹豫了片刻,还是带着他去了暖阁,找出药给他涂抹上。

  人都散尽,老太太屋门紧闭,不知道在和老爷说什么,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信了老爷的话。平彤有些凌乱,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姑娘,我的好姑娘,您快醒醒吧,外边天都要塌了。”平彤赶回东厢房,用力推搡了两把裹在承钰身上厚厚的珍珠白衾被。

  承钰睡眼朦胧,蛾眉微皱,咕哝道:“什么事啊平彤?”

  “姑娘,二少爷被老爷抓起来,说他企图强迫源儿行,行……行周公之礼。”平彤年纪虽然比源儿还大,但心智单纯,于男女之事上一窍未通。

  承钰听到“二少爷被抓”时便打了个激灵,头脑彻底清醒,又听到“行周公之礼时”,已经心慌神乱,不管天冷,掀了被子跳下床,就要往外祖母房里去。

  “这怎么可能呢?他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姑娘,您的小袄还没穿呢。”平彤追上来,和绣桃两人在门口摁住承钰,好歹把衣服给她穿严实了,才陪她出去。

  一口气跑到外祖母屋前,却见门扉紧闭,丫鬟守着门,说老太太和国公爷在里面说事,不让人进,承钰只好焦灼着一颗心,在门外等着。

  “二少爷呢?”承钰问门口的丫鬟。

  “二少爷被国公爷打了一巴掌,绣芙姐姐正在里边给他上药呢。”

  一句话听得承钰心头一紧。被大舅舅污蔑了还不算,还挨了一个巴掌。他心里得多委屈啊。

  “二少爷说什么了吗?”承钰又问道。

  第六十九章

  平彤摇摇头,附在承钰耳边悄声说:“二少爷人前依旧装傻,呆头呆脑的一直没说话。”

  要他怎么说话?要他说什么?这里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帮他。

  就像前世,她被灌了堕胎药小产,平彤也被活活打死,孙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在真心待她。

  承钰静静地立在廊下,太阳隐进了云层里,北风呼啸,卷来星星点点的雪花,扑在她的脸上,一会儿被途经的眼泪融化,成雪水蜿蜒淌下。

  ——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目光凛冽如北风,一点不见平日的慈母温柔。

  孙立言揣着一颗担心,怯懦道:“儿子刚才已经说了,孙怀蔚……”

  老太太已经彻底失去了耐性,她没有喝叱,也没有走上前去赏长子一个耳光。做这些事也是需要耐性的,她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连发怒都没有心神支撑。

  “我把人都遣散,就是想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而你还是这么愚钝不通,冥顽不化。”老太太语意淡然道,“你自小若是撒谎,眼睛便会半垂着不看人。你还真当你娘老了,好糊弄了是不是?”

  孙立言不死心,还想狡辩,“娘,垂了眼睛也不能说明什么呀,有时候不自主的动作,您怎么能拿这来说事呢?”

  老太太冷笑道:“那你的腰带是怎么回事?”

  孙立言低头一看,自己腰带的中间本来是嵌了一块玉玦上去的,怎么找不见了。左摸右摸,他才发现自己把腰带系反了,玉玦溜到了背后。

  “儿子出来得急……”孙立言自己都解释不下去了,穿衣一向是丫鬟的事,他急归急,不见得丫鬟也笨手笨脚把腰带系反了。

  “有一年冬天,你不想去上学,大清早听说你父亲回来了,急得自己穿好衣服就去上学,那日回来,你的腰带就是这么往后系的。”

  老太太抿了口茶,茶不很热了,带着些微的余温,像她孤寡老妇一颗渐寒的心。

  孙立言彻底不敢接话了,话无可接,他垂着眼睛搬弄自己的手指,像还在上私塾的童生,犯了错紧张地等着夫子责骂。

  陈皮甘草茶喝在嘴里甘甜,她心里却无味杂陈。孙立言是她嫁给丈夫后的第四年才怀上的,那时候婆母还在,刚嫁过去时也是明珠般稀罕着,后来日子渐长,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渐渐也冷眼相待起来。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亲身感触到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不过幸而丈夫拒绝纳妾,一心一意只疼着她,到第四个年头,终于生下了长子。第一个孩子,第一个期盼了很久的孩子,她自是欢喜,乳母也不要,亲自喂养,夜里还抱在怀里哄,丈夫想跟她做好事也不得。

  看着长子而立已过,还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老太太叹息一声,的确是自己亲手把他养废了。

  “我也不关着你了,关也没用,你那些个外室,我也不管了。只是往后别闹出今日这种事,还拉你儿子垫背。”老太太说着,突然想起被拖出去的源儿,皱眉道,“那丫头才多大,不过十三吧,比你闺女还小呢,你也下得了手!”

  她突然觉得污秽难言,不再说下去,摆摆手让长子退下。

  孙立言如临大赦,忙不迭地告辞离开。

  长子走后,她颓然坐在太师椅上,支肘托着沉重不堪的头。卫国公世袭三代,长子的爵位还是皇上看重丈夫平定安南,劳苦功高才恩赐下的。偏生长子不争气,什么作为也没有,不能再挣个爵位留给长孙。

  次子孙立德资质平平,在工部勤勤恳恳经营了十来年还只是个五品的工部郎中。三子立行年纪虽轻,却已是五品的三等侍卫,官途顺畅,但若说为孙家支应门庭到底还欠些火候。

  希望还是得寄于嫡长孙身上,如今她只求孙怀缜能连中三元,进士及第,日后跻身内阁,光耀门楣。

  冷不丁想到高氏说的那个梦,钰儿会害死缜哥儿?

  一时的失神,承钰从门外走进来也没看见,直到外孙女泪眼汪汪地叫“外祖母”时,她才回过神来。

  外孙女穿了件鹅黄色绣四喜如意纹的小袄,下面是条月白色湘裙,如花似玉,眉眼如画,一双酷似已故幼女的桃花眼里含着盈盈泪水。老太太不禁苦笑,自己怎么也糊涂了,差点要相信高氏浑扯的怪梦。

  “怎么了钰儿?是外祖母这边吵着你午休了?”老太太掏绢子帮她把眼泪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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