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薇挠她痒痒：“对，等我有了钱，我给你送一副银头面。”
“那我等着。”春花笑得露出牙齿，“咦？”
她突然放低声音，顾采薇顺着她的视线往院子里看去，春花三嫂朝他们屋子里走来，一向不露面的她，甚至抬头冲屋里笑笑。
顾采薇回她一个笑容。
可是眼前的女人，确实有点吓人。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穿着带着补丁的衣服，看起来像难民。
“三嫂，你来了！快上炕坐。”春花是个热心人，虽然妯娌间不算亲密，但是对这个三嫂，她还是很同情的。“采薇，你喊明霞嫂子也行，三嫂也行。”
“三嫂好。”顾采薇脆生生地喊。
“大姑娘好。”明霞有些拘谨地拉拉不合体的衣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在做针线啊。”
她伸手拿起顾采薇身边的针线：“大姑娘这针线，真……”看着眼前歪歪扭扭，还不如自己七岁女儿的针线，赞美的话真的说不出口。
“真特别，是吧。”春花哈哈大笑，“三嫂，你快上炕坐，炕上暖和，你有空出来走走，也多来我屋坐坐，大家一起说话，热闹。你家丑妞呢？”
丑妞这个名字，是婆婆听说明霞生了个丫头，张口就给起的名字。
“出去捡柴火了。”明霞眼底有痛色闪过，一天三趟往返，不捡够婆婆要的柴火就不给饭吃，家里的每个女孩子都是这待遇。虽然说男孩金贵女孩不值钱，但是在村里，这样苛待女孩的家庭还是很少的。
顾采薇看清楚她眼底的心疼，连忙拉她一把，岔开话题：“三嫂，快帮我看看，这线我怎么就穿不进去！”明霞胳膊细得，都让她感觉硌手。
明霞在炕边坐下，也不出声，接过针线，帮顾采薇弄好，就沉默地坐在一边看她们的动作。
顾采薇不了解她为人，也没有话题，春花跟这个三嫂，交集也很少，加上刚开始提丑妞的话题也不甚成功，一时也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
气氛就有些凝滞了。
最后，还是明霞忍不住开口：“大姑娘，我来，是求你一件事的。”
顾采薇长出一口气，总算说话了，连忙说道：“三嫂子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情您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可是我这，手不能提，天天就靠卖草药糊口，还多亏乡邻帮忙才能住下来，不知道能帮你什么？”
借钱就免开尊口吧。自从宋铎来了，尤其是翻修了房子之后，就不断有人想占便宜，顾采薇当然都挡回去。又不是她的钱，她实在无法做主。
明霞听出她的画外音，脸红了，轻轻说：“我知道大姑娘也不容易。我是听，听人说大姑娘上次救了小虎子，又认得草药，约莫着姑娘也懂医术，所以我就想着问问，姑娘能不能给我看看？我这身子不争气，连累着丑妞爹和丑妞跟我都遭罪，若是看不好，我这活着，就是拖累他们……”
说着，硕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她掩面而泣。
顾采薇心里也有些难过，刚想说什么，春花掐了她一把，抢过话头：“三嫂，你这么说，大姑娘可不敢给你看了，生病慢慢养着，要死要活的，你让三哥和丑妞怎么办大姑娘就是本来好心想给你看看，听你要死要活的也不敢答应了。采薇啊，”她又转向顾采薇，“我三嫂人好，就是见人少，不会说话，你可别生气啊。我们虽然是庄户人家，但是可都是知恩图报的人，更不会讹人，你尽管看，能看好，皆大欢喜。看不好，我们也不埋怨你，是不是，三嫂？”
明霞点头如捣蒜。
顾采薇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穿越本身就是医疗纠纷，绝症患者非要赖医院耽误治疗，想讹诈一笔钱，所以三番几次跳楼威胁，最后不想真跳了，也让她穿越了。可是两世为人，她始终记得爷爷所说“医者父母心”，却始终没有长心眼。倒是春花，一心向着她。
再看眼前面黄肌瘦，满眼企盼，把自己当作救命稻草的女人，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三嫂，把手放在这里，我给你把把脉。”顾采薇指着炕桌。
“哎。”明霞高高兴兴地答应，身子往炕上坐了坐，把手放在桌子上。
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也很干净，顾采薇伸手搭脉，眉头微皱。
“三嫂，你生丑妞时，大夫怎么说的？”
关于明霞不能再生育那些事情，她只是从春花嘴里听了一两句，并不了解。
望、闻、问、切，她都要做到。
“大夫说，出血太多，再也生不了了……”
“这是什么理论！”顾采薇怒了，“胡说八道。”
明霞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嗫嚅着说：“许是我没听懂，说了很多话，反正就说生不了了。刚开始我也不信，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能生了，可是这几年就是没有……”
顾采薇叹了一口气：“你是有些宫寒，气血两淤，可是这些都是简单调理就好了，你最大的问题，是营养不足，太瘦了，难以受孕。”
第二十九章八卦
“什么不足？”明霞没听懂，激动得抓住顾采薇的手。
“就是，得多吃点，吃点肉、蛋……”顾采薇说着说着，说不下去。
春花叹了一口气：“咱们这种人家，哪里吃得起？这还不如吃药，要几顿有数……”
这简直是个无底洞。就是当家的男人，一年也就吃几次肉，别说这个家里，婆婆最不喜欢的明霞。
明霞眼里欢喜、忧愁、纠结……各种情绪混杂，看得顾采薇都不忍再看下去。
过了一会儿，明霞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郑重地问顾采薇：“大姑娘，不是我不信你，我真的没毛病么？”
“小毛病有，脾胃受损、肾气虚弱，气血亏空……很多小毛病，但是都不至于不孕，吃好点，你的病就好一大半，只要李三哥没什么毛病，生孩子肯定没有问题。”顾采薇肯定地说。
“多谢你，大姑娘。”明霞从炕上下去，跪到地上给顾采薇砰砰地磕了三个头，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站起身来，拍拍泥土，往屋外走去，脚步都仿佛变得轻松。
顾采薇望着春花：“她这是怎么了？”
春花望着她，神情有些凝重：“这事情，压在她心里这么多年，已经成了心病了。你也是，就是真没事，你也不用说得这么肯定，万一生不出来，她不得埋怨你！再说，想从我婆婆那里要肉要蛋，那还不如要她的命！”
顾采薇摇摇头：“我看她可怜，希望给她点信心。可是营养跟不上，我也帮不上她。”
春花不放心地嘱咐：“采薇，你是个心善的，但是人心叵测，不是你对人好，人家就会对你好。对人好，也要留几分。”
顾采薇点点头。
过了一小会儿，已经回到自己屋的明霞，突然又推门出来，腋下夹着个小小的包袱，走到窗前对春花说：“弟妹，你看着家，我回趟娘家，晚上一准回来，你给我留门，丑妞回来的话，你告诉她守着门等我。”
春花望着她，担忧地问：“三嫂，你这是咋啦？你没跟婆婆说就回去，她回来得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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