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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_少地瓜【完结+番外】(119)

  然文人并不以贫穷为耻,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却是自己一身傲骨。

  可如今闹出这一出,且不说将整个文人系统的脸面都丢尽了!

  盛怒之下,许多教师就要将此人踢出府学,永不接纳。还是山长念在他平素举止良好,也有些个才气,假若真的撵他走了,怕不是真要投湖自尽,这才将人好歹留了下来。

  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闹出这样天大笑话,断然不能轻飘飘揭过。

  潘一舟今日拿他出来当众训斥,以正典型暂且不提,便是山长也叫他写了欠条与那店家,又让他做各种抄写文书和打杂的活儿,赚的银钱一应都用来还账;再者,他需得以实力服众,若是每月考核不能得到甲等,便是有自尽风险,府学也不可再留他了。

  潘一舟果然先将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真是好出息!学问没见的长进多少,倒是市井无赖那等撒泼的手段高明了,便是没有银子又如何?左不过一死便罢!”

  直骂的那人脸上快要涌出血来,脑袋几乎扎到胸口。

  见下头好些学子吃吃做笑,潘一舟又高声呵斥道:“有甚好笑!尔等皆是府学学生,穿的一色服饰,在外人看来便是一党!你们笑他,焉知不是在笑自己?此等幸灾乐祸的行径,便是君子所为了?”

  众人便都忙收敛笑容,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

  潘一舟又冲他们道:“且莫侥幸,本官还没说完呐!失态的便只他一人不成?真当本官是瞎子,还是那诸多百姓都是瞎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谁又敢说自己一帆顺风的!吃一堑长一智不懂么,嗯?素日里一个个念书念书,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过几番不中,便要寻死觅活,圣人言也是这样教导你们不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你们可都还没饿着呀,这便要死了?若要死,何苦等到现在,劳民伤财,又祸害这许多粮食!”

  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便是旁边站立的许多教师也都不觉张大嘴巴,倒是山长依旧立得住,并无什么不妥,想来对知府大人作风早有所耳闻,故而不惊慌。

  却说曾有幸得见肖易生大怒的杜文、牧清寒和洪清三人,却都是呆了,一个个张嘴瞪眼,又面面相觑,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难不成天下的文官都是一个稿子刻出来的?!分明是政敌,怎的还如此相像,便是骂人也一般无二……

  只好歹自家老师略文雅些,当真从头到尾没得一个脏字,而这位知府大人则朴素的多了,上来就“书读到狗肚子里”,更接着就要他们“去死”!

  三人还在发呆的当儿,潘一舟已经中气十足的骂完了,只臊的一众学子脖子都泛紫,恨不得此刻便去死一死,然而却又不敢。

  想他们都是府学就读的秀才,便是走到哪里也礼遇有加,何曾被人这般痛骂过!偏还无力反驳!

  待潘一舟骂完了,骂够了,骂过瘾了,这才略整理下自己依旧一丝不乱的胡须,语气陡然一变,又平心静气的安抚起来。

  他道:“做学问一事没得捷径,要的便是日积月累,尔等即中了秀才,便是天资上乘,只要潜心钻研,假以时日,必有所成!便是一回两回乃至三回四回中不了也无妨……”

  众人纷纷称是,又恭敬行礼。

  说完这些之后,潘一舟又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我既到了此地,任了知府,说不得要督促你们,仗着资历老些,多说几句罢了。”

  有了他方才的雷霆之势,谁还敢有旁的声音?便是不想听他说,也得硬着头皮听下去,因此便都道不敢。

  不知是不是杜文的错觉,他似乎觉得这位知府大人的眼睛往这边瞥了好几回……

  “举人,秀才,都是一步步考上来的,可内中却大有不同!”

  “秀才取才,举人取士!前者重才华,但凡你有才气,勿论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中的哪一样,都可取而中之!后者重行事,皆因举人便已是半个官,非常之时即可走马上任也非不可,看的自然便是处事之法,为官之道!再只洋洋洒洒写些个虚有其表的华丽文章,却是不能够了!”

  “才子,却未必做得好官!”

  此当真乃肺腑之言!

  在场许多秀才都已过而立之年,可活到这般大了,竟从未有人说过如此推心置腹的话语!

  故而会场先是一片死寂,继而轰然炸起!

  近千名学子都顾不上什么体统风度,要么瞠目结舌,要么捶胸顿足,更有甚者干脆涕泪横流,对着上头的潘一舟拜到在地,大呼恩师。

  杜文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在这一瞬,仿佛周遭一切皆化为乌有,天地万物不复存在,只余下一个他。

  “才子,却未必做得好官!”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驰而过,纷纷扬扬,如同童年寒冬腊月漫天飞舞的雪片,遮天蔽日;又好似某一夜铺天盖地的雷雨,倾斜如注,天边卷起滚滚闷雷,叫人无处藏身。

  是了,当今圣人是位极其务实的天子,朝中得重用的也多是务实的官员,那么他们这些储备官员……自然也要务实!

  冥冥之中,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只是还略有些模糊,需要他自己继续探索。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几丈开外的知府大人,心绪翻滚。

  不知是否巧合,下一刻潘一舟竟也望了过来。

  杜文本能的一愣,既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拱手,对他遥遥一揖到地。

  也许知府大人根本就没有看他吧,因为他好似全然没瞧见这个政敌的弟子对自己施礼一般,面上照例无悲无喜,只是平静无波的转了开去。

  杜文立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又缓缓吐出一口气。

  政敌啊……

  这世间究竟有没有真正的是非曲直和恩怨对错?

  读书和为官做宰,究竟有什么分别?具体的分别又在哪里?

  而所谓的朝堂和官场又究竟是什么?党、派斗争又是什么?

  若当真同传言一般惨烈血腥,潘一舟这么做,是否是在给自己培养未来的政敌?

  他是当真肆无忌惮,亦或是对自己就那么自信,自信无人可以击倒魏党?

  杜文觉得自己半梦半醒间隐约明白了许多,却又好似平添无数越加看不透的谜团……

  旁边的牧清寒觉察到他的不对劲,悄声问道:“怎么?”

  杜文回神,摇摇头,低声道:“只是觉得……世间诸事,当真复杂得很啊。”

  所以,他更该出去走走看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看到上一章的评论中,不少人说到哥哥的,我尽量都回复了,在这里集中说下哦。

  杜文这个人呢,我还是花了比较多的精力去塑造的,尽可能真实,有血有肉。

  先注意一点哈,我觉得哥哥目前的状态不是飘,可能稍微有点膨胀,但这也情有可原,因为他年少成名啊!当年,也有可能是大禄朝历史上第二年轻的秀才,圣人都亲自表彰过了啊,绝对是一件值得任何人骄傲的事情!而且他确实有才华,在府学内力压群雄,换谁在这个年纪,谁也该小小的得意一下了。

  换我被□□公开表彰,还有可能留名青史,我早就激动地升天啦!

  但他也确实有点想当然了,迫切的想要中举,想中进士,在这里面也有很大督促的因素是想要减轻家人负担,因为前面也说过,当初他迫切的要求下场考秀才,也是不想妹妹再这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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