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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商低也要谈恋爱[快穿]_lyrelion【完结+番外】(118)

  张源理捏着酒杯久久无法饮下。耳边盘旋那琵琶调,心道初闻似悬旌万里,火列星屯。及锋而试,摧坚获丑。待得胜还朝,壶浆箪食,上赏群贺。然万万人中,独不见君。

  独不见君。

  千骑奇功,鼎铸社稷。惜征人不归,离妇哀思;怅友朋不聚,死生天涯。

  张源理将杯放下,听外头一曲罢了,此刻方传来那如潮赞叹之声,再度担忧起如今行踪不定的贤靖王。

  若非宫轿一纸寥寥数笔,他也快要当摄政王殉国了。同朝为官数载,那笔走龙蛇之迹,他自是熟识的。执笔之人原是行伍出身,其字难称妍美圆润,勉强可算跌宕凌厉。渐渐风骨显出,正锋如洒,少有偃笔拙滞。特别是军报折子上,那一笔字真如宝剑出鞘,枪压云山。后来久居丹京身在高位,除用墨讲究起来外,那字枯湿浓淡,颇有妙处。但细观品貌,却愈加萧散疏狂。

  先帝曾言:“正阳字神气寒俭。果然大将军厉武豪气,策马摩天。若观旌旗变色者,必裹足不敢前矣。”

  张源理捏着酒杯点划杯壁,不免责备无论当年或如今,愚钝如己,终究看不透万乘尊上之意。

  张源理心中只有明主良相,两相得宜。尊上信笃不疑,臣下忠义节气,纵漆身吞炭又何惧?而今他也已懂得,偌大朝堂与天下无异,熙来攘往,各为其利。圣心渠中水,拨拢转也。及至时移世易,至功高盖主,赏无可赏时,君上当如何?

  无怪乎刘使君托孤言“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为成都之主”,而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终成一段美谈。

  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①如若君上以草芥待,我当如何;若君上以仇寇待,又当如何。

  张源理想得头疼欲裂,仰头灌下这杯。待要再满时,手指颤抖握不住酒壶,差点儿打翻。下一秒就被轻轻接住拉开,佳酿沿桌滴落,晕出一片酒香。

  “静安为何魂不守舍?”

  张源理眨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看不知何时半开的窗,才转眼盯住对面人:“你,你——”

  “才几天不见,丞相就不认得本王了。”那人自斟了一杯,颇有些萧瑟失落道,“当真人走茶凉,世情冷漠。”

  张源理嘴唇一哆嗦,终于挤出两个字:“正阳……”

  “正是本王。”欧阳庭便也倒了一杯递给他,颇为轻松惬意地冲他挑挑眉。

  张源理一时百感交集:“你究竟是人是鬼?”

  “若是鬼,只怕无胆来见当朝丞相。”

  “脸皮厚如城墙的你也会怕?”张源理咳嗽一声,端起威严架子道,“看你魂不散有人形,想必是新鲜热乎才离了阳间的。不去往生莫非有冤情?亦或是心愿未了。且实话直说,本相定尽全力替你讨个公道!”

  欧阳庭撑着头捏着酒杯低笑道:“自是活人,手还热着,身后有影。”

  “亏你说得出口!”张源理这就捡了桌上筷子狠狠一抽,笑骂道,“也还有脸来见我!”

  “为何没有?”欧阳庭失笑,由着他再打了一下才收回手来,“再过十日,威北将军就将入京,想必圣旨该下了。玉镜闹着想知道你这堂堂宰辅替我拟的谥号威不威风——我自然信你,用字定是极好的。不过你可别把我夸上了天,贻笑大方。”

  张源理听他前半句本收敛心思,见后头又不正经起来,不由瞪他一眼:“文正如何?!”

  “经纬天地、道德博闻才好叫‘文’,本王一介武夫,哪里敢擅窃你们文官儿的号。”欧阳庭揉了揉手背,又端起杯来。

  “就你那皮赖样,总逃不了个‘厉’字!”张源理努力忍着不翻白眼。

  “别欺负本王读书少,那杀戮无辜、暴虐无亲才叫厉——”

  “你愎狠无礼、扶邪违正曰、长舌阶祸!哪一点不该用‘厉’?”张源理哼了一声,“不过若你肯老实交代了,勉强算你个凉德薄礼、华言无实。”

  “那岂不是个‘虚’字?”欧阳庭抚掌一笑并不计较,“那倒也不错。人生在世,如梦似幻,哪一分哪一寸不是虚的。”

  “所以你一回京并不先来找我。”张源理想通此节,愈加不满,“你我相识于微,竟连半分信任都不予我?”

  欧阳庭正色道:“是怕连累你。”

  张源理想反驳却又语塞,只得咳嗽一声道:“无论如何,先罚你三杯再说!”

  欧阳庭也不介意,举杯道:“第一杯?”

  “诈死骗友!”

  欧阳庭一笑饮尽:“情势使然,静安勿怪。”

  张源理再倒了一杯给他:“第二杯,多心疑友!”

  “为友朋计,生死不论。”

  张源理斟了第三杯:“第三杯,装神弄鬼吓唬老友!”

  欧阳庭大笑着饮下这最后一杯:“知己前不妄言,静安亦非胆怯之人。”

  张源理终于松了口气:“你现下有何打算?”

  “顺势而为。”欧阳庭理了理袖口,“生死陛下一念之间。”

  “天家并无害你之心。”张源理急急道,“闻得你出事,他立刻收押了厄鲁台——”

  “那是你。”欧阳庭不为所动淡淡道,“除非你不动,他才会出手。”

  张源理顿了顿:“陛下绝无害你之心。”

  “说得好像我就要害他似得。”欧阳庭摇首道,“诚然他要杀我,也不必赔上金翼五卫的命。不过如今来看,威北将军终可出头。他镇守北疆守成足矣,当然,忠心与上,是他至大好处。”

  张源理忍不住道:“你怎会如此揣摩上意?!”

  “因为我在达怛亲历生死凶险。”欧阳庭不咸不淡道,“金翼五卫实无再进之心。击杀达怛王室、踏平王庭金帐之功,我本就打算让给边塞北军。你也看过军报折子——”

  张源理手上一抖,捏着的酒杯翻在桌上。

  欧阳庭见他面色灰败,也就莞尔一笑:“没看过也不要紧,我都说与你了。你若敢,也可找陛下对证。”

  张源理颤声道:“你的意思,当真是陛下让……”

  “那也不一定。”欧阳庭替他换了只杯子,“威北将军自来与我不睦,我做摄政王这三年,将他人马压缩在西北一隅之地,怨气多少总会有些。但真论克敌厮杀,他不合适。”

  张源理脑中转个念头,不愿相信亦不敢出声。欧阳庭看他一眼叹息道:“我说的够多了。”

  “不。”张源理沉声道,“我要知道。”

  欧阳庭摆手道:“那你就当我吃醉了酒,胡言乱语吧。”

  张源理想一想道:“从你遇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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