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面，那个心智痴傻的女子，却是手捧一本平常女子压根就不感兴趣的律法看得如此兴趣盎然。
丫头，你若不傻，又合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容钰忽然想看看她的字。
“丫头，会写字么？写一写你的名字。”
丫头不疑有他，握住容钰递来的笔，那一刹那，丫头心中那强烈的熟悉感再次袭来，仿佛这种事情已做了千千万万遍，下笔自然而然，纸上快速显现“丫头”二字。
看着纸上的字，容钰眼中闪过惊诧，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像是嫉妒，欣慰，喜悦，还有一点点动容。
丫头的字，不是一般的漂亮。
容钰没有想到，丫头居然写出的是行楷。之前容钰想过丫头可能是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现在容钰可以肯定，丫头绝不会是小家碧玉，一般小家的小姐认上几个字便是不错的了，女子不准入学，又请不起太长时间的师傅，是写不出这般好的字的。
大家闺秀么？一般大家闺秀多是显赫官员与皇家之女，但是她们所练书法一般为梅花小篆或是蝇头小楷，这两种字既可以显出女子的温婉秀气，又易于练就，而行楷，便是男子，也不敢轻易练的。所谓字如其人，行书肆意，楷书庄重，两者糅合是何模样，端看练字之人是何风骨。
丫头的字，轻如蝉翼，重若崩云，勾折之间，笔画匀称平柔，却自有一股英气充盈其中，隐隐可见其风骨，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容钰心情激荡，手捧宣纸喃喃：“丫头，你的字很漂亮。”
多长时间没有这种感同身受的喜悦了？
多长时间没有这种久逢知己的酣畅了？
多长时间没有这种微妙莫名的动容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文逢知己千言尽。
丫头闻言下巴一扬，讨喜的小脸上满是得意：“那是当然，汐姐姐也说我的字二哥哥也比不上呢！”
真是不禁夸！容钰见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不禁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角：“二弟主修楷书，你练的是行楷，二者怎可相比？要说出色，你只是比他多了一层意境而已。”
丫头扭了扭头，哼了一声，又去看律法了。
下一刻却又被容钰扳过了身子，丫头见容钰脸色更加苍白了，浅白的唇也在颤动，不由得吓了一跳：“哥哥，你……你怎么了？”
容钰见丫头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是惊慌害怕，不由暗骂自己太过心急，对她微微笑了笑：“丫头，你能听懂我现在在说什么吗？”
“哥哥你说什么了？”
容钰：“……”
“丫头最喜欢吃什么？”
“桂花糕。”
“丫头最喜欢谁？”
“汐姐姐。”
“我是谁？”
“鬼哥哥！”
“……我是人。”
“啊——丫头知道了，你是阿盛的大哥！”
容钰凝重地盯着丫头，讳莫如深的瞳眸明明暗暗：“丫头，你懂唇语。”
丫头大眼眨呀眨，眼底干净澄澈犹如上好的墨玉：“唇语是什么？”
容钰看着她单纯懵懂的眼眸，心想，高明的伪装与痴傻的单纯，不过是一念之间。
第15章 第十四章
容慕每月都会来筱园一趟。
送书，拿书，偶尔吃吃饭，下下棋。
容钰自生病之后，性情大变，尤其前两年，对家人避而不见，容家人软硬兼施，皆不见成效，最终没有办法，只得随了他，但愿他能慢慢走出来。
如今他虽然还是不怎么出园，但适当的探望已不再排斥，重大节日时也会与家人一起过。
对于容家人来说，只要他心中存有活念，这已是天可见怜。
容慕捻起一枚白子，轻轻放在棋线上：“我觉得丫头不简单，至少，她以前的身份不简单。”
容钰放下手中黑子，没有说话。
容慕又捻起一枚棋子，细细摩挲，琢磨着该放哪里：“没有武功，弹弓却玩的比小盛还好；不是男子，行楷却写的非常漂亮；识字断章，而且很喜欢典籍律法之类的书，”放下棋子，容慕抬起头来，“大哥，你觉得她应该是什么身份？”
容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书案前，挥笔书写。
容慕也站起身，走过去看着纸上的字迹：“出身京城，养尊处优，略通防身，书法大家，精通律法，懂得唇语。”
“她懂唇语？难道她是暗卫？！”容慕觉得不可思议。一般暗卫之间传递消息，为防泄漏才会学唇语，不过这须先习得武功，用内力催动发声，以唇形显现，此为腹语；也可不发声，仅以唇形表示，是为唇语。大哥嗓子已坏，内力也失，无法发声，丫头她居然能看懂不发声的唇语！
“难道……”难道她的痴傻是伪装，懵懂无知不过是迷惑人心的手段……如果真是这样，容慕向来浅淡的眼眸蒙上了一层冰霜。
容慕看了看大哥的脸色，犹疑了一下说道：“大哥，会不会是新皇找到了我们，想要斩草除根？”
容钰看着宣纸上浅浅的墨迹，摇了摇头：“太子已死，容家人已无关紧要。丫头她……”容钰上下翻飞的手指定在空中，他明显的迟疑了。
容慕也不愿相信丫头是新皇派来的，阿汐已把她当成了亲妹妹，可是……“人心难测，昔日的盟友亲朋都能反目成仇，难保新皇他……”
窗边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谁在外面？！”容慕大步上前，一把推开窗子。
“哥哥哥哥，你看阿盛送我的小兔子！”只见丫头嫩白的双手间捧着一堆白绒绒的东西，笑得大眼弯成了月牙。
“二哥哥？”丫头和她掌中的小兔子一同看着他，无辜懵懂的神色出奇得相像。
容钰也走到窗边，看了丫头一眼，目光所及她手中的小东西。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容钰伸手戳了戳小兔子胖乎乎的身子，脸上露出一抹似狡黠似得意地笑意。
这么幼稚。容慕简直惊掉了下巴，这……这还是他那英明神武不可一世的大哥么？
容慕毕竟还不了解丫头，他只是听阿汐说丫头和小宝无异，却想象不出十七八岁的丫头表现出来“小宝”是什么样子。
只见丫头立刻把小兔子护在胸前，狠狠地瞪了容钰一眼：“你的手又细又硬，把大白都戳疼了！”说着顺了顺小兔子的毛：“噢噢噢，大白不疼哦，丫头呼呼。”
容钰：……
容慕：……
“爹爹，小宝也有哦，爹爹看看小宝的兔兔！”小宝努力地举着手中的兔子给窗里的容慕看，只可惜他实在太矮了，掂直了脚尖也趴不上窗台，委屈得乌溜溜的大眼里泛起了泪花，“呜呜，小宝看不到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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