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见过他，而且不止一次。
片刻之后，陈恩眼中露出些许迷茫，随即又恢复正常，他将视线移开，说道：“放。”
佛珠发出怪声，似是在遗憾，不qíng不愿地又飘了回来落在陈恩手腕上。
周通忙又低下头。
真是命好。
没想到周达给他的那本《混沌玄huáng咒录》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刚才他的脸还是他的那张脸，只不过是在陈恩面前创造了幻觉，周遭所有一切包括佛珠看到的都是他自己的脸，但陈恩看到的却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所谓混沌玄huáng正是指天地未开之时，那时，你什么都不是，却又可能什么都是。
十几分钟后，一众yīn魂全都被锁在了锁链之中。
就如同一支被鬼差缉拿的yīn魂大军一样，在陈恩彻底毁了祭台之后，往前走去。
这是处yīn森的林子。
陈恩将他们都放在了一个大阵之中。
阵法周围圈着七十二根白烛，外围挖了二十余厘米深的凹槽，槽里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黑狗血或者雄jī血之类的玩意，他们进去的时候走的是断口都能感觉到这阵法对鬼魂的震慑力。
等一众yīn魂全都被送进去之后，陈恩将凹槽闭合，白烛全部点亮，在幽深的树林里显得格外瘆人。
透过微弱的烛光，隐约可见不远处隐匿在深山之中的别墅。
陈恩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对手下说：“看好，我去请师父。”
“是。”
陈恩放回手机，往别墅走去。
陈恩走了就好办得多，剩下这条小杂鱼，即便握着大阵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这破阵看着厉害，对付这些小鬼小魂还不成问题，想拦住他那就难了。
那小弟还浑然不知自己被“鬼”给盯上了，往旁边大树底下一站，就瞪着一双眼睛，跟猫头鹰一样一动不动，活生生站成了一具雕像。
站着站着，那小弟就觉着背后冷飕飕的，他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子，念了一句咒，感觉周围的yīn气降低了不少，这才舒坦了一点。
他也知道陈恩gān的不是什么好事，他随着陈恩gān是会折阳寿的，没准死后还会遭报应，他信这玩意但不代表会受制于这玩意。
下辈子指不定什么样，这辈子好好过，过得好，不用活一天盼一天就可以了。
像是他们这行的，不像楚韩张三世家那样受祖上荫庇，根本就没几天活头。
好几个跟他一起入了道的，都gān不下去。
风水这方面是挺赚钱的，但是信风水的人还有多少？能愿意让他看风水的又有多少？你说去抓鬼吧，早被人拿扫帚打出门去了。
有谁愿意天生当坏人的呢，都是被生活bī的。
不对，陈恩就是，还有他那个老板，这俩，泯灭人xing，真不知道会遭什么报应。
他gān这行虽然坏，但心里供着个菩萨，也就是说没到丧尽天良的地步，心里头还有个光明的角落，他得守着这个最后的角落，陈恩招来很多人的事qíng他不是不知道，他的陶偶还在陈恩那儿放着的呢，要不是自己手里有yīn船，恐怕也落不得如今这个被动的局面。
他感觉尿意有点上来，秽物是能破坏阵法的东西，他不能在附近撒尿，想了想，就只好憋着，难受地晃了下，夹了夹腿。
就在这时，yīn气贴了过来，那小弟猛地回头一看，就看到一张微笑着的鬼脸，再一低头，确认对方双脚离地之后，当即快速将手里拿捏着的符咒往那鬼面上贴了过去。
结果刚举起来还没落下去，手便被制在半空，下一刻，身体一凉，森冷的气息渐渐融入到身体之中，那人惊惧地看着眼前逐渐消失的鬼魂，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眼里满是笑意。
“周通”活动了下身体，对握住“自己”手腕的凌渊说道：“好了，放开我。”
凌渊听话地将手松开，看向周通，这身体的尿意传给周通，真是巧，都不用他费心思破阵了。
念了咒诀暂时压住身体内的主魂，周通的魂魄飘了出来，cao纵着这具身体解开裤子，把尿液洒在了阵法之中，黑狗血的威力登时散去。
等阵法破掉之后，凌渊一魂按照周通的吩咐引导着鬼魂依次向外走。
周通在身上摸索着，在这人身上找到不少东西，还有几张空白以作备用的huáng符，他把huáng符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长方形，再折成小人的模样，丢入阵法之中，替代那些鬼魂。
周通对凌渊一魂说：“带他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我现在这种状态带不走他们。”
凌渊想必已经感觉到了位置，相信没多久就能赶来了。
结果，凌渊一魂刚走，就见陈恩又折返回来，身后并没有跟着任何人，仍是他独自一人。
周通敛了脸上的表qíng，装作那小弟的样子。
陈恩说道：“先将鬼魂都带进去，师父说不用挑了，全都丢进炉子里。”
第120章
炉子？什么炉子？周通弄不明白陈恩的意思，却仍是坚定地应了一声，那些被暂时用纸符小人替代了的魂魄全都被周通攥在手心里头，锁链长长地连成一串，一直垂到很远处。
这些魂魄都是替身，但因为周通并不知道他们的生辰八字，存在的时间不能太长，好在有《混沌玄huáng录》加持，一时之间倒叫人分辨不出真假，但时间长了，不用分辨自己就现形了。
周通十分利索地跟在陈恩身后，陈恩是不爱说话的主，这样最好，多说多错，周通倒还巴不得陈恩一句话不说免得挑了自己的错来。
正思忖着，却恍然间看到陈恩后背出现一张瘆人的笑脸，那笑脸从陈恩的西装外套渗透出来，飘飘dàngdàng，真是陈恩手腕上那颗佛珠上刻画着的鬼面。
这是什么意思？发现自己了？还是逗他玩的？
周通心一定，gān脆演上了，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那鬼面见了周通这样子更是笑得欢快，一张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笑了一会儿后，那鬼面往周通身上蹭了蹭，凉飕飕的气刮着周通脸颊，闹得周通一身jī皮疙瘩全起来了。
这鬼东西在这儿闹腾，前面陈恩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没发现鬼面在胡闹还是不以为意。周通正准备叫陈恩，却见鬼面绕到他口袋那儿去了，在外面蹭了蹭，周通一手握住锁链，一手往兜里一揣，摸到了一艘船。
他猛地想起来，那艘栽了鬼魂飘飘dàngdàng过来这儿的yīn船是这个男人的东西，这鬼面对这yīn船很感兴趣。
鬼面想顺势往周通口袋里去，周通一咬牙，赌一把：“陈先生！我们约定好了的！”
陈恩脚步顿住，冷冰冰着一张脸看向正瑟缩着往回收的鬼面，鬼面回到了手腕上的佛珠里头，安分下来。
周通吁出一口气，状似紧张地握紧了小船。
陈恩瞥了他口袋一眼，说道：“是你的，我们不会抢。”
看来是没有破绽。
周通心里落下一块石头，他附身在这人身上只能知道他内心一些最qiáng烈的qíng绪，比如对某物的占有yù和对某人某事的恨，他所能感觉到的即是对陈恩的恐惧厌恶以及对yīn船的在乎。
一路平安，陈恩带着周通进了别墅，别墅内四面都密密麻麻贴满了huáng符不留一点空隙，点亮的白烛以作照明之用，别墅内空空dàngdàng的，乍一眼看去像是未经装修过的毛坯房，但是如果仔细一看的话就会发现，这里的地板用的能够聚yīn敛气的黑岩石，少有的几个家具还摆成了闭合的阵法，形成了一道封门。
一条长廊直贯入内，前方打横，两角往高处而去，达成的楼梯于半空中短暂的jiāo汇之后又再次分开，一边伸向东，一边伸向西，意味死结，正是只进不出的局势。
到长廊前，陈恩道：“魂魄都jiāo给我，你可以走了。”
周通问道：“那我的陶偶……”
陈恩将一个做工jīng致的陶偶抛给了周通，周通忙接好，仔细一看，陶偶背后写有此人的生辰八字，从腹部一直有一道不过一厘米长的红线在上下漂移。
陈恩道：“你可以走了。”
“是。”
周通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往别墅大门口走去，背后冷意传来，一道极为瘆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老妪沙哑的嘶吼一般，极为难听，下一刻，背心受痛，周通眉头一皱，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魂魄挤出体内，钻入他事先抛到角落里的一个huáng符之中。
陶偶应声而列，陈恩冷笑一声，走了过去，担心鬼面处理得不够gān净，单膝压在那人身上，一手扳住脑袋，手腕一转，咔嚓一声，将那人的头颅旋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
陈恩在他口袋里翻找了片刻，寻到了那艘yīn船，jīng致仿若核桃小舟一样的yīn船落入陈恩手中，发出浅浅的悲鸣，陈恩冷笑道：“我是不会抢你这法宝，但不意味着我不会毁了他。”说完，手上用力，直接将那小舟捏了个七零八落，零碎零件坠落下来，砸在地板上。
“小陈恩，你脾气越来越bào躁了，这等好物毁了着实可惜。”一把苍老的声音自楼梯上响起，周通忙收敛了周身所有的气，仰头看去。
一个老头扶着栏杆就站在那儿，他佝偻着老背，长得瘦骨嶙峋，哪怕被烛光远远的晃着也感觉瘦得不行，他的面容隐藏在yīn影里，被黑暗拢得看不真切，但是从他身上那股子味道让周通觉着十分熟悉。
此时yīn阳眼的力量被他刻意压制着，他看不清楚老头身体周围的气，但却正因为看不清，他才大概猜到了老人是谁。
即便不用yīn阳眼，入了道的人也能观气，只不过yīn阳眼能观气观出形貌来，普通人只能看到气的大体轮廓，有没有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老头虽然一身煞气涨天，但是却没有头顶的气。
一般来说，没有头顶之气的人都是死人。
眼前这种qíng况，周通曾经只见过一次，印象深刻。
处理王思奇兄妹俩的时候，他送走了牛头马面之后在小巷子里见过这个老头，老头还向他询问过去老街的路。
“师父。”陈恩恭敬地收回手，冲宁尘子作了揖，宁尘子笑得不见眼睛，皱纹堆叠在一起，冲陈恩招了招手，把陈恩叫上来：“带着这些小鬼上来吧，你老板恐怕等不及了。”
“是。”
陈恩应了一声便一拉锁链一头，带着一众鬼魂走上楼梯。
等陈恩跟老头一并消失在走廊上，纳身在纸符小人中的周通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yīn船的残缺碎片前。
陈恩手劲着实不小，这yīn船的是实木做的，有些关键的接口部位还用的huáng金这类的贵金属，被陈恩这么一捏碎的十分彻底。
周通将碎片扫到了一块儿，目光最后落在了单独碎在一旁，桅杆顶端的金jī上，若有所思。
楼梯直通三楼，那儿顶上开着一口天井，月光扫进来，冷huáng色洒在物件之上如同落了霜。
天井底下摆着一口青铜炉子，铜臭发绿，泛着一层绿光，底层由三足托着，那三足看着挺奇怪的，像是只缺了条腿的三足怪物在勉qiáng撑着庞大厚重的炉身子，炉身笨重，乍一眼看去像极了趴在那里的癞蛤蟆，鼎身上的图案也很诡异，小鬼擎着三叉戟在人间捣乱，阎王坐着御辇由无常判官护卫，飘dàng在半空，再往上则是炉盖，盖得严实，从炉盖四周围飘dàng出一道道浓郁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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