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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反穿手札_御井烹香【完结】(37)


含光不禁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看来于思平是真的和她一样都进入那种玄妙的超脱状态了。
“不过,”于思平道,“当我想要挤进那个时代的时候,却有两种感觉:第一,西安府这里只能作为接收地,穿越的起始点很可能只能在我——”
他看了含光一眼,含光点头道,“我也是北京过来的。”
“只能在我们过来的北京。”于思平点了点头,又道,“第二,我隐隐有所感觉,想要过来简单,想要回去,若没有灵物镇压,很可能是会在穿越时空的路上灵ròu俱灭。”
“灵物?”含光愕然道,“这怎么说?”
“你难道没想过吗,还是你以为随处看到这文字都能进入那样的状态?”于思平反问道,“还是你就没见过那几枚佛指舍利?”
含光对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珍宝的确有点忌讳,那种离魂状态她是不想来第二次了。在她有意的回避下,别说真身了,连电视上的报道画面都没看过几眼。
“啊,难道你看电视都能对真身舍利有感应?”她吃惊地问。
“微弱,但是有。起码孰真孰假瞒不过我。”于思平扫了她一眼,忽地温文一笑,“我观姑娘你无意回去,那就最好不要多看,免得看多了,万一灵ròu不合那就麻烦了。”
这话说到含光心底了,她忙点头称是。于思平又短暂浮现出那怜悯的表qíng,他道,“以此类推,我们在北京的住处附近应当也有一个灵物,否则当时都不能发生穿越的事,此物和佛祖舍利应该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否则不会从北京穿越到西安。这个说法能启发你想起什么么?”
“我又没意思回去……”含光嘀咕道,扫了于思平一眼,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也是的,过来之前都要触柱自尽,现在还想着回去?”
于思平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含光居然知道这个,他也没追问原因,只浮现那温文的迷人微笑,道,“正是因为前一世不能尽善尽美,如今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在这个时代再来一次不是更好吗。”含光还是不能被说服。
“此处虽然千好万好,”于思平不以为忤,而是柔和道,“可来处却是我的家,我的亲人、事业、理想,还有心仪的姑娘都在那里……不说是我,姑娘你的谈吐作风,一望也是出自大家豪门,我猜你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自小顺心随意地长起来的,此处虽然好,可现在有了机会,你就不想回去吗?”
含光闻言,竟不能作答——过往的一切,就好比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上演,确实,自小到大,她的生活都是如此的锦衣玉食,人生几乎没有受过几次挫折。在来处,她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丈夫,有孩子,有财富,有地位。
而在此处,她却一无所有,甚而连最基本的尊重,都要苦苦地去赚来。
虽然不言苦,但那只是因为没有选择,如今有了选择,难道她没有过过好日子,难道她不会觉得寂寞吗?她有多想和母亲抱头痛哭,尽诉心中委屈,有多想看着自己的一双娇儿长大……
“我……我和你不同。”她听到自己的回答,虚弱而微小,“我只有魂儿过来了——”
“按我所想,回去的路,有可能不是jīng准地落在同一时间,而是会有几年的差异。”于思平道,“从姑娘你谈吐来看,你是昭明末年穿越,最晚不会晚于承平元年。在下的年代在你略后,却又比你晚落地一年,只怕姑娘回去时,可提前几年,若是能够再附原体的话,不正是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吗?”
不知如何,他的话显得非常有说服力,仿佛事qíng就必定如此一般。含光思来想去,心绪烦乱,闻言随口道,“哎呀,都未必能回去呢,若是回不去,两头没着落怎么办?我可马上就要开学了!”
于思平也不bī她,他微微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要在此地和姑娘道别了。”
他没说再会,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寻到回去的路。含光瞅了他几眼,有些话很想问,却又被压住了:这人用的明显是化名,连真实的穿越年份都不肯透露,如此遮遮掩掩的,有些话就是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
“那我走了。”虽说已经成功地摆脱了他的纠缠,但含光心里却没多少喜悦,她站起身和于思平互相行了礼——虽然在病房里,穿着西式服装,一个作揖一个墩身很奇怪,但多年的教育,还是使得两个人都很自然地作出了这样的举动。
“如果你找到回去的路,捎信回来告诉我一声吧。”含光终究忍不住加了一句,在于思平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和那温文的微笑中,她别扭地说,“算是……算是老乡之间互相照应好了。”
说着,便掏出身上所有现金递给于思平,“也不白要你传话,这些钱拿去使用。”
她现在外地住着,和在家又不一样,杨老师不能亲自照顾她已是十分有愧,前阵子给了她好些零钱让她没事就出去买东西吃、买书看,加在一起也有两百多元,可能还不够买车票去到北京,不过含光也只能帮这么多了。
于思平接过这一叠钱看了几眼,又还给含光,“多谢姑娘好心,不过无此必要。”
他的笑容真的一直很稳定,很温和,但是含光却觉得笑容里传达的信息量好丰富。“在下这一生,还没有为钱发愁过。”
想到他的身手,含光也没话说了:他是真的不必为钱发愁,估计拦路抢劫、敲闷棍搜钱包的事做起来是绝不会失手的。而且,于思平给她一种感觉——用这种非正道的办法去搞钱,他也是半点都不会犹豫的。
“还是拿着吧。”含光没接,“就算是老乡间互相照应吧,你身上总要有点零钱,不然出去连饭都没得吃怎么办,饿着肚子做事吗?医院的饭菜,我料着不合你的胃口。”
于思平踌躇片刻,眼神微微柔软,也不矫qíng。“如此多谢姑娘。”
他又承诺,“若是找到办法回去,自当设法告诉姑娘。”
其实也就是个念想罢了,含光没报太大的指望:不亲自验证,怎么知道是否可以回去。都回去了,如何再来传信?她胡乱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姑娘慢走。”于思平看来并没有送她的意思。
从他chuáng边走到门前的那短短几步路,含光走得极为艰难。
并不是她对于思平有所好感,她对他依然极为戒惧,甚至连一句从前的事也不愿多谈。离开他,她应该是松一口气的。
只是他同时也代表了回去的希望,代表了他的过去。含光从来也不知道她对她的过去有如此之深的眷恋,尽管她的生活是如此的乏善可陈,可诱惑却依然是如此的qiáng烈。
眼下这具身体,虽说已经住了一年多,但有时揽镜自照,依然给她相当的陌生感。她的身体在过去,她的亲人在过去,她的生活在过去。
无所选择的时候,也无从留恋,很自然地就接受了如今的现实,但当有选择、有希望的时候……
但当她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是很想念过去的。
也许她从来都未曾离得开她的过去,离得开把她造就成她的那个时代。
也许她该留下,该和于思平一起回去,这希望虽然渺茫,但诱惑却真的极为qiáng大。
搭上门把时,她的手指有轻微的颤抖。她能感受到于思平的视线停留在她肩背之处,甚至能感受到于思平面上心知肚明的浅笑。
正是因为离不开,所以这花花世界对他竟没有一点诱惑力,所以他才听说了这消息,便动身打算回去。在他听说了消息以后,含光才发觉,之前的于思平是很失落,很迷茫的,甚至提不起劲去筹划着融入这个世界。
他在他的过去中也是个失败者,但他是如此积极地想要重来一次,而她呢?她为什么不能以不同的心态,再重过一次过去,把她的遗憾一一地纠正回来?
她可以做个好妻子,可以做个好女儿,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们长大……
这门把,就像是有千钧重,含光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将它拉开的。
只是一旦拉开,一切忽然就又变得非常简单,仿佛根本也不值得犹豫。含光没有说再见,也没有回头,她大步地走了出去,径自走下楼梯,走出了医院,直直地走向远处的法门寺。
回到过去,她可以做个好妻子,可以做个好女儿,可以试着去做一个好母亲。
但在现在,她可以做她自己。
含光一路上连一次头也没有回,当她回到法门寺的那一刻,她已决心把于思平忘掉。
不论他有什么故事,她也不感兴趣,不论他最终回去没有,也不是她的问题,于思平不过是她生活中一个小小的cha曲,也许她的时代中还生活着许多她这样的人,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已经成为了新的人,他们已经要开始新的生活。
对含光也是一样,就如同她对于思平所说的,她的新学期要开始了。当天下午,全体发掘工作宣告结束,法门寺地宫暂时封闭,而含光随队回到了西安府,又回到了她原有的生活之中。
很快就到了年底——在她的升学考试之前,她都没有再听说于思平的一点消息。


☆、第28章继承者们

  “每年除夕大宴都可以说是对过去一年的趋势的一个总结,首相在今天发表的讲话中指出,过去一年内,战后物资紧张的问题得到了很好的缓解。国内粮食产量回升迅速……”
如果说二百年后的大秦和二百年前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国家现在终于使用公历作为基本日历,农历只用做指导农业生产之用。虽然人们还是会自发地欢庆一些传统佳节,但国家假期和公众工作表,都用历法更加稳定的太阳历代替。每年的正旦朝会也就稳定在了阳历一月一日,因为和农历往往有一到两个月的差别,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含光还有点不习惯呢。
现在,却自然是早已经适应了这点小小的改变,虽然在隆冬腊月,而非冬末chūn初来庆祝正旦,也不过就是多穿几件衣服而已。按慈幼局的惯例,大家团坐着吃了一顿比往年都丰盛的年夜饭,张嬷嬷便代表两位局管,给慈幼局的孩童们都发了压岁钱,虽然一人只有一元,但对慈幼局的孩子来说,也是难得的财富了。
兜里有了点钱,又是过年,有踩岁的习俗,能坐得住看电视的孩子并不多。含光坐在娱乐室角落里托腮看了一会新闻,也觉得有几分无味,便转台去看时尚节目——每年正旦,皇室公开露面的机会都很多,而知天命之年的皇帝、皇后当然无法引起许多讨论,民众更关心的还是那几个玉树临风的皇子,其中当然以太子所受的瞩目最多。每年chūn节,他换穿了几件衣服都会成为话题,而若是多用了什么佩饰,几个月后,连西安府街头小巷的饰品店里都会多出廉价的仿制品来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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