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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起居注_御井烹香【完结】(130)


好的吧,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皇帝就站起来坐到徐循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和声道,“好啦,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多大的事?大哥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就看在咱们俩多年的qíng分上,你连大哥说错一次都容不得?没这么小气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基本已经很到位了,也突破了皇帝层层的底线,别说对自己的女人了,就是对老子娘,皇帝都没有认错认得这么顺畅,这么彻底过。徐循要是再不妥协,他——
不过,徐循到底也还是妥协了,她呜咽了一声,转身投入了皇帝怀里,眼泪很快就打湿了昂贵的缂丝衣料。——皇帝多少还有点小心疼:早知道,刚才先把外衣给宽了……
不过这也就是一点闲散的心思罢了,徐循已经把皇帝的所有心思都吸引了过去,她身上有淡淡的桂花香露味道,被眼泪蒸着,缭绕在皇帝鼻间,就和迷药似的,让他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大哥,”这傻孩子哭着开始诉说了,“大哥你放我出宫去吧……呜呜呜……我没福分,没本事伺候你……我……我不会说话,呜呜,我不会生孩子……”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皇帝啼笑皆非,“瞎说什么呢,你就是大哥的人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放你出宫了,你去哪里?”
怀里人静默了一会,已经有点气弱了。“我,我去做姑子……”
“别瞎想了。”皇帝拍了徐循的腰臀一下,“多大的事呢?过去了就过去了,做什么姑子,真是稚气。”
“反正我又什么都不会。”徐循又开始哭了,“我不会生孩子,我不会做人,我没本事做妃嫔,我配不上你……”
“谁说配不上,”皇帝不大高兴了,这些瞎话都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这一阵子,宫里有人给你脸色看了?——是谁这么不长眼?”
徐循摇着头,还是哭得凄凄楚楚的,“是我配不上你,你就该和孙姐姐一处。你最喜欢她,我算什么……”
她忽然爆发了,一下把皇帝推开,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的事就非得要扯我来垫背,你不就是心疼她,不愿去她那处闹吗,我命贱,我活该……可我也是娘生爹养的,我活下来又不是给人垫背用的。大哥你看不上我,就让我去做姑子吧,我不配服侍你,别让我在您跟前现眼了。”
皇帝这下算是明白了:哭了半天,是在吃醋啊。
也是被徐循搞得没脾气——若是换了别人,就皇后如果在这跟他这么哭,皇帝保准能接一句,‘那你就上表自请修行去’,要是他不愿跌身份和女人计较,那也多得是办法。不想在他跟前现眼,那好成全得很,以后就不把你叫到跟前来了呗。可徐循这哭得他心里跟着一抽一抽的,滋味着实是难受得很,多忍一刻都不愿意的,忙就解释道,“都说了别多想了,这事,是我不对,不该在人前问你的。可后妃纷争,怎么能听她俩的一面之词?肯定得问个我最信任的人呀——这哪是拿你当垫背呢,不正说明我信你吗?”
女人,还是得靠哄,哭到现在都没停的徐循,眼泪有止住的趋势了。皇帝再接再厉,忙道,“这个月没见你,我心底可惦记着呢,不信你问王瑾,我有没有查问永安宫的事。”
搭配着亲、哄,揉、蹭,从刚才爆发到现在的山泉水终于渐渐gān涸,徐循却还是捂着脸不肯让皇帝看,皇帝有点恼了,“gān嘛呢,手松开。”
“妆……”徐循微弱地说,“妆都花了……”
这会儿气氛就比较轻松了,皇帝不由失笑,连徐循都是又恼又羞又觉得好笑,起身进净房洗了脸,没匀面,就这样出来了,眼睛还肿得和桃核似的,鼻子也是红通通的,看起来和美丽动人相距甚远。
但皇帝却没有因此败坏了和徐循亲热的兴致,他没有说假话,这一个月里他是真的很想念徐循的怀抱。走过去把徐循抱在怀里,两个人很有默契,无声地就上了榻。
这么多年下来,皇帝也不是那个刚尝过□滋味不久的少年郎了。他不再是被徐循搞得丢盔卸甲,现在两人也是旗鼓相当,各自都有一战之力。只是徐循今日哭得乏力,只能瘫软着任凭皇帝摆布。今天她也丢得特别快,稍微捏捏花心,再轻弹一会儿,便死死地闭起眼,夹着皇帝的腰轻轻地抽搐了起来。
皇帝知道她的习惯,余韵里比较敏感,便缓了节奏等她平复过来,再慢慢地加快速度——不过,也没持续多久,等徐循又舒服了几回,自觉把她伺候得差不多了,便也加快了节奏,不再忍耐着自己的感受。
这种事,是很能体现出两人的感qíng,也很能修复关系的。徐循的神色渐渐地开朗了起来,她虽然还闭着眼,但唇角已经有些上翘了,手也在皇帝身上上下地游移抚摸,皇帝笑着拿过白布,给两人都擦拭了一下,倾身在她鼻尖轻轻一吻,道,“现在还恼不恼我了?”
徐循眼睛半开半闭的,搂着皇帝的脖子笑了一下,“恼——”
她睁开眼,狡黠地冲皇帝一笑,“除非,大哥你再要我一次,那就不恼了。”
这一阵子是旦旦而伐,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皇帝有点窘,又不愿意承认自己雄风不振,呃了一声还没说话,徐循便扑哧一声笑开了。“和你闹着玩呢,傻样……”
眼睛的红肿也差不多消褪了,鼻子的红也褪去了,她看起来又像是皇帝熟悉的那个徐庄妃了。这扑哧一笑,笑得皇帝心都颤了,他哈哈大笑,拍了拍徐循嫩嫩的小屁股,道,“先记账上,日后还!”
“我这可是利滚利的印子钱啊。”徐循趴在皇帝身边,目送他下chuáng进了净房,还扬声和皇帝开玩笑呢。
“还得起!”皇帝头也不回,带着笑意地嚷了一句,这才把门给掩上了。
屋内顿时就静了下来,徐循也收敛了笑意,翻过身瞪着顶棚,在心里回味着进宫以来自己的一言一行。
过了一会,她忽然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样的错误,以后决不能再犯了。徐循一边想,一边不禁自己冷笑了一下。
分明是刚和好,皇帝的表现已经是远超她最乐观的预期,她再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皇帝待她的qíng分,这后宫里除了孙贵妃,哪个比得过?
可不知为什么,徐循心里却是止不住地感到了一阵悲哀。


☆、后làng
也许是为了给徐庄妃撑腰,也许是真的很想念徐循,徐循这一进gān清宫,就被留了四天。虽说是犯忌讳,可永安宫还是不能不往gān清宫里送了一些徐循的日用品过去。——她可就穿了一身衣服去gān清宫,总要有几件替换的吧?
留一天两天还不算什么,可徐循的东西都被送到了gān清宫去,这里面的含义可有些耐人寻味。这妃嫔能和帝王在gān清宫同居,可是天大的体面,甚至于说都是有点僭越的意味,永安宫上上下下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前几天才刚担惊受怕过呢,这会儿又觉得皇帝的盛宠有点过分了,他们实在是承受不了。
不过,这也说明永安宫的反省期彻底结束了,王瑾和孙嬷嬷当天就恢复了互相走动的脚步,还有原来被严令拘束在永安宫的宫女们,眼下也可以出门去寻相好。永安宫的气氛,自然也就恢复了平时的欢快与宁静。
至于永安宫里住着的那三个嫔妾,等徐循回了gān清宫过来请安的时候,见到徐娘娘娇媚得和桃花一样的面色,眼角眉梢那慵懒而又满足的风姿,都是默然无语,请过安也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徐循前阵子也没心思和她们见面,今日有心和‘妹妹’们多聊几句时,妹妹们倒是都不配合了。徐循也还不至于qiáng留她们——刚刚恢复得宠,也不便出去四处拜访,免得给人留下轻狂的印象,想了想,便请柳知恩过来说话。
“还没问过你,这一次去南京差事办得如何了。”她说着自己也笑了——当时那么着急上火地把柳知恩给催上路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却是已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这还好柳知恩是她的奴婢,若是换做一般的同僚下属,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不是滋味呢。
柳知恩却当然没有埋怨徐循的意思,他欠了欠身,很恭敬地道,“奴婢已是尽力将此事给筹措清楚了。”
便不疾不徐地将往南京一路上发生的事,都说给徐循听。
他从北京出发,领了在驿站用的牌子,一路换马南下,赶在年前进了南京。直接就住在了新任南京镇守太监府里。其时正当新年,柳知恩也没有贸然发难,先去给他gān爹——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郑和太监拜了年,却没有住进郑家,随后便拜访了南京锦衣卫卫所的千户。
手持庄妃手谕,上头又有皇帝的私印,锦衣卫衙门这样的皇帝鹰犬,当然是全力配合。刚过了元宵节,便把徐家两边族里亲戚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都给起了底,送到了柳知恩手上。
“也不是很过分。”柳知恩告诉徐循,“仗着娘娘的身份,做些威福是有的,但bī得人站不住脚的,也不过就是寥寥数家而已。”
饶是如此,徐循仍有些含怒,只是她深信柳知恩手段,便未发作,只听他继续述说。
接下来的事自然是十分简单了,因柳知恩告诉徐先生、徐师母徐循的意思,以及众亲戚在南京的作为以后,两位老人家都是又惊又怒,对徐循的做法并无二话。柳知恩便以接老人上京尽孝的借口,将徐循的姥姥以及舅舅几家,都撮弄上京,余下的族人里,已没有徐循的近亲。
至于父系那边的亲戚,自然也是如此施为,徐先生的亲兄弟都是已经被接上京来置产居住了——靠着徐家产业的出息,好吃好喝地养着,请私塾先生来教着,务必是要教出知书达理的国家栋梁来。
与此同时,他在汤山和雨花台附近起了两座大院,将素日里妄作威福的几户人家,光身‘请’进去居住,用族人佐证,将家产中谋夺来的部分,归还原主。找不到苦主的便jiāo给大慈恩寺代管,言明苦主回来后要jiāo还的。这几处房头余下的财产,方是他们自己的,只是他们却也没多少机会享用了——柳知恩聘了些知根知底的护院,将宅子门头锁住,十二个时辰有人防护把手,这些亲戚,若是不出门,每日里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若是要出门,不论去哪里,都有护院跟随。若是有什么异动,为锦衣卫衙门和南京这边的二十四衙门知道了,消息传上京城,则护院便要倒霉了。
以徐循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她要软禁几个本有罪过的远房亲戚,还有谁能说个什么?此事就是传扬开去,也只会增添徐循的贤名。经此一番布置,徐家亲戚如何不知道徐循的态度?自不敢再作威作福——将来若有事,还得求到北京的指挥使府上去呢。此时逆了娘娘的意思,有锦衣卫在,当娘娘会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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