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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别闹了_御井烹香【完结】(25)



乐琰咬住下唇,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朱厚照居然也就不敢再说话了。程敏政含笑道,“二——徒儿,你为何不答?此题虽难,怕是却也难不倒你吧。时间有限,写不出所有,写个大概给我看看,也是好的。”

想到程敏政平时对自己的谆谆教诲,乐琰在心底叹了口气,低声道,“老师,这题出得很偏,怕是不适合考校别人。而且,老师身为主考官,也应该有所避讳,与应试举子往来,并无不妥,但讲解题意,却是有些误导的嫌疑。虽然老师是出于一片爱才之心,但身处朝堂之危,亦不得不谨言慎行,徒儿自知冒犯,还望老师明察。”

这一席话说出来,雅间里已是鸦雀无声,聪明者如杨慎,望着乐琰的目光已是深沉复杂了起来。而唐寅徐经两人,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处,唐寅便要抗声作答,却冷不防乐琰转身对他道,“唐解元的名声,我在家已经听说多次,解元本是江南神童,名气极大,却也并不是没受过苦楚,为何不懂得韬光隐晦、居安思危的道理,与徐举子镇日四处招摇。须知,本朝神童并不止解元一人,这样的狂态,落在有心人眼里,实在是令人生厌,状元还未到手,为何就作出这样的神态。多少天才人物,就因为这洗不去的傲气,一生困苦,难道解元想学青莲居士吗?”

她扫了眼徐经,见徐经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暗想,横竖都说到这一步了,不如再多说一些,便又道,“徐举子携美上京一事,连我都听说了,徐举子,你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如此放làng形骸,国子监是有权管束你的。”

徐经本是有些不服气的,但不知怎么地,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孩,似乎充满了威严,竟然让他也无法回答,不由得低了头,学唐寅一样反省起来。乐琰见此,再说了句,“钱可通神,却不是到哪里都管用的,徐举子需要牢记,瓜田李下。”便坐下了。

经她这么一发威,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朱厚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地笑道,“哎呀,可以用饭了。我很少在外面吃饭的,老师,这儿有名的菜都有什么?”

程敏政虽然面子上有点挂
21、鲁班门前卖艺 ...


不住,但乐琰疾言厉色时,自然有一股风度,他是心机深沉之人,转眼便把一切压下,如常笑道,“徒儿,你怎么忽然发作起你的脾气来了,两位不要介意,她素来是有些恃才傲物的。来来来来,店家,点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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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醉此间酒楼,也实在是有些真本领,朱厚照等四人从小出入宫禁,什么好菜没吃过?但是有几道菜还真的是相当不错,因为并不是正经的宴席,不需要先上羊鹅,小孩子吃得很是开心,难得的是,上菜次序很有文化,最后,上了一碟毛豆与一碗jī面,毛豆是常吃的,但因为是中元节的缘故,大家都拿了来吃,jī面则相当的美味,是今年流行的新菜,孩子们都没吃过,朱厚照与乐琰又故态复萌,开始争食。从天文比到地理,再从地理比到天文,小孩子憨态可掬,大人们看了直笑,多少也缓解了一番尴尬,最后,唐寅喝得xing起,竟然敲着碗吟诵了他创作的《把酒望月歌》。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

他的声音清朗好听,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敲碗声,众人都似乎融进了那万树桃花月色满天的美景中去,唐寅念完了,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是前几年自诩狂生,四处游dàng时所作。”见乐琰面露向往之色,心道,“你自小生活在富贵之乡,怎么知道住茅糙屋的滋味。”

乐琰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她羡慕地对唐寅道,“唐大哥,我还没去过苏州呢,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想去看看啊!”

朱厚照没吭声,但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唐寅笑了笑,道,“你们才这么小,将来,有机缘的。唉,我也想念老家的风月呀。”

大才子的志趣,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不过千里莼羹未下盐豉,这种思乡之qíng,一贯是被认为十分风雅的。程敏政就大见赞赏之色地拍打着大腿,称赞了唐寅的诗篇,乐琰看了朱厚照一眼,见他面露思索之色,不由好奇起来,凝视着他,朱厚照见她看着自己,便露齿一笑,悄声道,“若是有一天能去苏州了,我便带你去玩。”

乐琰不禁失笑,想到朱厚照还真去过苏州,便点头道,“好,你若不带我去,我就挥着鞭子追上去。”

张仑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悄声说,“我可是记住了,若有谁要挥着鞭子追上去,我便陪她一起。”众人自然都没想到,只是儿时的趣谈,最终“夏皇后马上挥鞭千里追夫”,却真的成了流传千古的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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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虑到几个孩子年纪究竟还小,程敏政才过二更就叫停了宴会,问朱厚照道,“你今日要睡在哪里?”朱厚照拉过张仑,笑道,“我早已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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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今天去他家打扰。”

程敏政点头道,“如此便也罢了,以后不要再这样鲁莽了,这次,幸亏是遇见我,如果是遇见了献吉大人,你们必定要被罚的。好啦,二徒儿,你回家时,如果父母责问,就说是在街上遇见了我,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再好好的赔罪,想必也不会被过于责怪的。”

杨慎没说什么,他的家人早知道他和程敏政在一起,再说,他和张仑年纪也比较大了,家人也会放心一些,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在楼前分散了开来,杨慎和张仑骑上了小马,乐琰与朱厚照则爬上一辆大车,乐琰甜笑着和唐寅等人道别后,便放下了窗帘,朱厚照还打起窗帘再说了一句再会,两人这才去了。

程敏政看着他们去远,对身边侍候着的两个下人道,“去,护送他们到家再回来和我说。”两人慌忙去了,程敏政这才抚着胡须,对唐寅与徐经意味深长地道,“虽然徒儿年纪还小,但不得不说,这小孩子眼睛更清亮,说得也实在是有道理,希望两位明年能一举登科,老夫便先告辞了!”说着,自己上了马车去了。

唐寅与徐经立在当地,徐经撇了撇嘴,道,“那个小男孩,实在是多事了。一席话,说得大家好生没趣。”

唐寅目光悠远地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马车,哈哈一笑,道,“徐兄,你没瞧见么,那辆马车虽然朴素,但并不寒酸。这几个小鬼,本身自然是出身富贵,将来也必定都不是池中物,我大明后继有人啊。”他紧了紧袖子里的纸团,微微一笑,道,“我们回去吧。得了……那位一语指点,胜似十年苦读啊。”

徐经仍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唐寅都这么说了,他又不是个惯于和别人争辩的,便淡淡地应了,与唐寅一起上马回到客栈,唐寅打开纸团看时,却是简陋凌乱的字迹,似乎写字人很是着急,用的是一根螺黛,上头写着唐寅是虎年虎月虎日虎时生,一生命犯白虎,如果自己不善加待人处世则注定万事无成,会试前决不能招摇,必须闭门读书,不与主考官往来。这是沈学士为他卜算出的结果,但沈学士不愿招摇自己的本领,因此嘱咐弟子,有机会便提点唐寅一生。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若是唐寅还不愿听从,便祝他好运了。

唐寅把纸团凑到烛火上烧了,望着火光凝思了起来,他本来就是个绝顶聪明的,得了乐琰的正色提醒,本来还有些嘀咕,但沈学士的才名,他是素来就听说惯了的。不禁开始仔细思量自己进京后的所作所为,越想越是心惊起来。半晌,他叹了口气,打开竹扇缓缓地扇了扇风,慢慢起站起身来。

第二日,自从进京以来就风光无限的唐解元病了,根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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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望的学子们说,唐解元病得很重,连chuáng都下不去了,他缠绵病榻足足有两个多月,最后,甚至不得不到京郊的一所寺庙里养病读书,听说唐解元在庙中很快就康复了,但并不打算过早回京,而是打算在庙里过完年,直接去会试了。

乐琰听说了这件事,也是真心为唐寅感到高兴,虽然说文章憎命达,唐寅如果没有牵连进科考弊案中,未必会有那么高的文学成就,但如果让唐寅自己来选,那他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的。读书,不就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

与此同时,她在端本宫的课程也到了告一段落的时间,程敏政在那之后,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改变,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还好像竟然多了一份尊重,而这番对话,当然是瞒不过众多有心人的。张皇后、朱佑樘惊讶于乐琰的早熟之余,也觉得乐琰的话说得正大光明,又透着人qíng味儿,说明她很会为人处世,心地却依然刚直,对她也是多了几分喜爱。

进了腊月,乐琰离去的时间就迫在眉睫了,时常轮换着来给他们上课的老师大约有五位之多,乐琰已经分别拜见过,说明了自己就要离开了,最舍不得她的自然是也对数学很有兴趣的王翰林了,不过,数学这东西未必是一定要天天见面才可以jiāo流,也能通过书信来往探讨,因此,王翰林只是和乐琰约定,日后有难题别忘了算他一份。

至于杨慎与张仑、朱厚照那里,虽然说日后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但结束了同窗生涯,大家也要有点表示,杨慎送了乐琰一本新书,张仑、朱厚照也送了些名贵的小礼物,乐琰则一律回送了一本唐寅的诗集,也算是为伯虎兄尽最后一分心力,就这样,腊月初八,正式开始放寒假的那天,她结束了自己为期一年多的伴读生涯,离开了端本宫。

 


22

22、伪失学少女 ...


且说乐琰,离了端本宫回到家时,实在是身心俱疲,这一年多以来,她就好像是个连轴转的陀螺,从睁眼到闭眼,中间能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不说别的,几乎是天天早上六点多就要起,吃个早饭就赶到张家去,晚上五点多才从张家回来,冬天天黑的早,往往到家时天色都黑透了。这还不算完,除了端本宫的事qíng之外,还有女红上的功课与沈琼莲那边布置下来的作业,往往有时还要挑灯夜战,jīng神长期高度紧张的结果就是,乐琰直接在家睡了两三天,甚至连张老夫人的召唤都被她装病推过去了。

却不想,秦氏这边正在打点年礼,眼看进了腊月,送往张家的年礼里,却少了乐琰亲手给张老夫人做的针线,往年她都有送去,今年不送,难免让人觉得失礼,因此尽管乐琰喊叫着身体疲惫,依然是亲自过来把乐琰抓了起来,让她加班加点绣一条帕子出来,乐琰一边抱怨着,一边打点了针线,窝在炕上乘着日头好,仔细地比对着各色丝线。总算挑了两三种颜色,打算赶着绣出一方花色新奇的帕子,当作孝敬给老夫人的年礼,过几天自己亲自带过去,也算是全了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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