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古穿今之公子远道而来_暮寒公子【完结】(8)


就像当年给亡国仇敌修筑城墙一样,绝不因厄运和苦难消磨自己。日日夜夜,把那细细密密的仇恨fèng在心里。
想活出人样,至少得能说人话。正因如此,楚子沉才加快了自己学习的步伐。
这段日子傅致远到处飞来飞去,其实也很忙。前些时候还好,他还能特意抽出时间照应一下楚子沉,爱护一下他心理健康。但是这几周他忙的目不暇接,虽然生活上还能让人照料的细致一些,但再想每晚抽半小时聊天就是扯淡了。
而楚子沉显然也有自己的方法。那天傅致远好不容易早回来一阵,就看到楚子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张幼儿园光碟,学完拼音,手里拿本新华字典在那儿背呢。
傅致远凑上去看了一眼,发现楚子沉手边厚厚一沓纸,显然做了不少笔记。每个简体字都对应一个繁体字、一个拼音、一个小纂,旁边还用小纂记下不少东西,大概是释义一类。
想到此人竟然有背新华字典的勇气,还是繁简两版,傅致远差点就给他跪了。他当时就觉得所有四六级考生都应该给提溜过来看看这位,要是再四六级不过真是羞死个人。
听到傅致远的动静,楚子沉回头,微微一笑“晚上好。今天回来得很早,不太忙吧。”
傅致远“噗。”
他终于理解当初谭磊被楚子沉一句“你好”噎住是什么心qíng了。
再定睛一看,傅致远就更赞叹。楚子沉已经不跪在láng皮垫子上,他正坐在软软的沙发里,用他不习惯的姿势,在茶几上做着笔记。
如今知道了再回不去,他竟然开始入乡随俗了。
好聪明的做法。
傅致远也就坐到了楚子沉的对面“这些日子是有些忙,我忽略公子了,实在是很对不起。不知公子……”
楚子沉微微一笑“早就当不起‘公子’一说,如今更不敢提了。您若是有意客气,按您这里的规矩,叫我先生就好。”
傅致远愣了一下,心想这入乡随俗的还够彻底的。转念一想,突然想起公子在那时是特指天家贵胄,到了后来才烂大街。楚子沉这么说,应该是担心忌讳问题。
傅致远这么想,也没有给他解释“公子”一说的演变史,借坡下驴“那么楚先生,实在歉疚。我最近都忙得不可开jiāo,也不知道是不是短了你吃住。”
“哪里会。”楚子沉唇角还带着那丝礼貌的笑“贵处很好,我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傅致远“……”这才多久,他就连“乐不思蜀”这个成语都学了?
“我忙起来什么都顾不得,恐怕还要冷落你一些日子。不知楚先生需要什么打发时间的玩意?”
“您有心了。”楚子沉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实在劳烦您,若是条件足够,请为我寻一架琴,两三本史书吧。”
“好。”傅致远点头“我过几天就让人送来。”
于是楚子沉也起身,目送傅致远对他点头示意后走进书房。他的目光盯住厚重的书房门很久,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坐下。
自己这样被平白奉养着,是被充做门客了吗?
——公子你还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门客这种说法了,就连奴隶制都过去好多年。
至于傅致远,他虽然已经从谭磊那里听说楚子沉能说普通话说的很顺畅,但如今听到了,还是有点惊奇。
楚子沉这个人,记忆力实在不错。
他想起自己跟谭磊讨论的事qíng,又啧啧了几声。
谭磊曾经用一种“我世界观破裂了”的语气来跟傅致远说话。他非常不可思议的表示,楚子沉这种古得不能再古的古人,说话不就应该是之乎者也吗?
当时傅致远没当成一回事,现在亲耳听到了,也不免有这种疑问——你说白话文说得这么好,真的大丈夫?
他思路一开始向这里跑,就有点不务正业的意思:笔拿在手里,也不给文件签字,就是放在手上一圈圈转。偏偏技艺有点烂,一会儿就摔了,他也不捡,拿起一根新的继续转。
过了一小会儿,傅致远突然明白过来,把电话打给谭磊,语气非常理所应当“楚子沉就应该把白话文说得这么顺畅。”
谭磊不可置信“傅哥,他可是古代人。”
“对,但这跟他是不是古代人没关系。”傅致远嗤笑一声,还给谭磊举了个例子“这就相当于英国人照着莎士比亚手稿学古英语一样,我保他学完也是一嘴歌剧味儿。”
他这个例子举完,谭磊也反应过来,长长的啊了一声。
楚子沉学现代文字几乎跟学新语言没什么区别了,几乎全是照着现代书籍和电视机学,学来的自然是一口大白话。这就像是外国人跟纯北京人学中文一样,要是能学成,那就是一口京片子。
不过……“归根结底,老祖宗那点东西是没变的。他现在学的是白话文,但你要是给他本什么三苏文集、韩愈文集,他看的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障碍,可能还更舒服一些。”
傅致远就是举个例子,想通这个问题后整个人神清气慡,刚想给文件签字,就发现手里没笔,笔筒也空dàngdàng。他一低头,发现自己脚边已经掉了一堆笔。
傅致远“……”
再说谭磊听了傅致远的猜测摩拳擦掌,第二天带了本唐诗三百首去探望楚子沉。果然不出傅致远所料,楚子沉看这个更自在一些。
谭磊表示这他喵的已经是全能复合型人才:小篆古汉语、繁简白话文、诗词歌赋一线通,大概真不用人活了。
又得到傅致远嗤笑一声:小纂古发音暂且不论,你只要学人家背本古汉语词典,阅读诗词歌赋就没问题了——而且楚子沉背的是繁简两版的字典,你只要背一本就行,何等幸运!
谭磊想说,外科医生真的很忙的……

第八章 日常

晨光微曦,楚子沉在窗帘fèng中露出的一缕阳光下睁开眼睛。
他撑着chuáng坐起来,齐腰长发有些凌乱,被他用手拢了拢,另一只手伸出去,摸索到墙上的开关,把chuáng头的壁灯打开,柔和的昏huáng立刻笼罩了整间屋子。
楚子沉下意识的扭过身去看了看。
他对这个明亮的jīng妙物体依旧很好奇,正如同他好奇那占了整个客厅一半天花板的水晶灯的构造一样。
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燃料却能产生光,实在是一件奇妙的事qíng。
傅致远的确细心妥帖,给楚子沉购买的睡衣是一件长款睡袍,足够盖到楚子沉脚面。而在楚子沉看来,这是现代生活中唯一符合他着装习惯的东西了。
那位傅先生曾经表示过,若是他想,傅先生还是有能力为他购置和以前生活一样的装束,不过被楚子沉推拒了。
他在有意识的压抑自己以前的生活习惯,有意识的让自己融入现在的生活里。
若在chūn秋,他当然还是受人奉养的燕国公子。然而放在现在,他不过是一介白身无知的布衣罢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条件能和以前活的一样。如果自顾自的自怨自艾,或者对如今的民俗风气嗤之以鼻,浑身每个毛孔都昭发着“我很不同”的字样,才是第一等的愚笨事qíng。
人者,众也。众者,同也。
做一个异类,实在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空气是湿润温暖的。那位傅先生曾经指给他看过墙上的空调和屋里的加湿器……但他仍不明白。
他如今很无知。
按照往常的习惯,楚子沉径直走进浴室。银白色的金属水龙头被拧开,温热的水流就哗一下涌出来,击打在洗手池上,翻出小小的泡泡。
他虽然没有出门,但到底还是在楼下散过步,也曾经留心察看过,这栋房子里并没有任何和井有关的物事,附近也没有湖。
这水的由来,倒像是仙术——更何况还是温热的。简直就是无中生有之事。
掬水扑了脸孔,又拿起毛巾拭净水珠。棉制品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在手心中多捏了一会儿。
此物,御寒保暖,吸水能力上佳,触感也柔软。他曾经向那位谭先生旁侧敲击过,这样的东西似乎价格低廉,十分普遍。
若是章国能种植此物用以军需……
无论如今怎么想,到底都是不切实际的了。
他的故国,他的家乡,如今比水中月镜中花还要飘渺虚无,一点点有关故人的回忆都足够奢望。
虽然他甚至都开始有意识的摈弃自己以前的一些习惯,可是想起过去,还是未免感伤。
楚子沉轻轻叹了口气,悄悄地,不发出一点声息。
他叹气从不是为了给别人听的,只是心中的煎熬要压不住了而已。
走到餐厅,那位被称为“钟点工”的侍女已经离开,只有桌上的粥食还在冒着热气。今天主食的面点是包子。配的粥是杂粥,用了四五样米;菜是小菜,小碟盛着,看着就清慡可口,占了半个桌子。
楚子沉施然落座,很习惯的开始吃这顿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早饭。包子是油菜馅的,皮又弹xing又筋道,咬一口就满口生鲜。
实在是很好吃。
这里虽然没有侍女服侍,可从未在生活上给他半点薄待。
他身无长物,还蒙如此厚奉,心中十分感激。
艰苦的日子他是经历过的,而且一过就是整整三年。那个时候不要提像现在这样能每日净身两次,就是食水都成问题。他当时身上刑讯的伤口还没有好,也不奢望有药,动一动就扯得生疼,却偏偏还要做重活,去修筑城墙。
——那城墙却是他至恨仇敌的。
少年人的确是bào烈易怒的,哪怕修身如楚子沉也不例外。有许多次面对监督的士卒rǔ骂殴打、眼看着燕国旧时的贵族被欺rǔ逗趣,心头熊熊的恨意就燃起烈火,几乎要把他连皮带骨烧个gān净。
他宁愿被火焰在皮ròu的至痛中烧个gān净!
终究忍下来,压下去,舍小节而全大义。然而每每此时,还是压不住几声咳嗽,心血翻涌,鲜血在呛咳中打湿他的掌心。
意不平!心不平!恨不平!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在沉默中被苦难打磨的日益坚毅,在一天的重度劳作后竟然还能抽出jīng力去画兵阵图、去解星象、从一丁点的细枝末节和只言片语中推测如今时局的走势。
沈于微末之中,而观天下之事。
终于能昂首走出来,被三千金赎回章国。粗服乱头仍背脊挺起,削瘦憔悴难掩其风华本色。
兴章亡楚,一统六合。
哪怕为了搅乱时局付出了如今来到完全陌生之地,永世逐离故土的代价,他也从不后悔。
只恨不能亲眼看到楚国覆灭。
思绪波澜,饭碗已经无声的空了。
又想这些。楚子沉自嘲一声,推开饭碗,站起身来,向着楼上的书房走过去。
楼上有两间书房,一间是傅致远办公的,一间是傅致远后来特地为楚子沉置办的。里面是楚子沉请求过的各色史料书籍,还有一张略旧的古琴。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古穿今 暮寒公子